第六十二章 推倒(1/2)
熊荆并未在意陈壁的生死,陈壁进言或有道理,但绝不适合当下的楚国。他死了也就罢了,可熊荆总觉得要说些什么表明自己的立场,表明郢都朝廷的立场。他清咳几声后,身侧的正令当即大喊大王有训,所有人又是伏拜。
“罪人所言,愚民之政也。奸人治国,民亲君王;以弱去强,弱民强国。我楚人乃祝融之后,火神之裔、太一所眷,生来便比天下诸民高贵一等,岂能行此愚民之政?”熊荆看着伏拜的众人,心中泛起一阵尴尬——这种伏拜不知道是不是愚民?
“不佞只愿你等强而不愿你等弱,只愿你等富而不愿你等贫,只愿你等聪慧而不愿你等愚钝。故不佞之政,皆强民之政。民强国乃强,若无工商之民,怎有钜铁之术?若无豪侠之士,怎有善战之卒?若无饱学之士,岂有传世之文?若无公卿巫觋,我楚人何以成楚人?
罪人言,民强则兵弱。不是兵弱,实是兵少。兵少又如何?一只狼会惧怕一群羊?一只斑会不敌一群鹿?楚国之政,强民之政,楚国之卒,精锐之卒;楚国之兵,勇武之兵。魏人何惧?魏人进了城亦被赶出了城;秦人何惧?秦人去年大败于清水,今年将大败于陈郢。”
为了让更多人听到自己所言,熊荆也算是用出来吃奶的力气。可惜他一通大论出来没有半个人鼓掌喝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听不懂,他说的是楚语,陈郢的庶民听不太懂楚语。
“不佞知道,你等尚且不知何叫强民之政,但等新政行后,你等便会知道,何叫强民之政?”熊荆说完那这句便挥袖回宫了,众人等他进入茅门才敢起身,随着正令一声‘行刑’,之前还惶恐的人们瞬间兴奋愤怒起来,抽肋时人犯出的惨叫却是他们听得懂的。
“禀大王,陈壁所言,乃秦政也。”明堂内并无他人,那本楚史草稿熊荆也暂时看不下去,右史见此进言道。
“这便是秦政?”楚国不收集法家著作,也没有人研究秦政。
“然也。”右史深深点头,“奸民治国,则民亲制;人人皆弱,是以国强。”
“原来……”奸民治国的逻辑熊荆懂,不过是黑白脸唱双簧罢了。
奸民、也就是官吏必须狠毒,必须欺凌得百姓哇哇大喊、生不如死,如此百姓才会期望清官、感盼皇恩,所以历朝历代,官吏总是恶的、贪的,清官皇帝总是好的、仁慈的。
殊不知贪官恶吏本就是治理系统的一部分,皇帝真要是听信贤臣所言,除尽贪官恶吏,那就是自挖墙角,自断生机。他可以适时杀一些官吏让庶民解解气、热闹热闹,产生这个皇帝是好皇帝的幻想,但决不能颠覆整套统治系统。
临高里的邬德管理俘虏,就是要让有奸民潜质的符有地管理分饭。这不但使俘虏之间产生矛盾争斗,还让所有俘虏产成‘大人是受了奸民蒙蔽、大人是好的、大人请为我等做主、主持公道’诸如此类的想法。
这便是‘奸民治国,则民亲制(王)’。真有社会经验的人,真正深读史书的人都知道这套把戏,但熊荆吃惊的是这是两千多年前,两千多年前这套双簧把戏就有了。
“陈壁言:‘民强则国强,民弱则国弱,此更是大谬!上古当如此,中古或如此,今之绝非如此。为何?民心恶矣!’”熊荆说起陈壁的另一段话,“史卿,此言何意?”
“何意?”右史尚在思索间,左史便道:“敬告大王:陈壁之言是说当今之世礼崩乐坏,比屋可诛。臣闻孟子曾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荀况却言:‘人之性恶,其善者伪’。此可见民性愈来愈恶……”
“谬!”右史年长,和左史之父平辈,一训斥左史就不敢言了。“大王,礼崩乐坏确有,逼屋可诛则不然。荀况所言‘人之性恶,其善者伪’,此言秦国三晋之民心,非言我楚国。”
“那我楚国民心如何?”熊荆不关心秦国三晋,只关心楚国。
“楚国非中国,自无中国之弊。”民心是决定双簧统治施行与否的根本。民恶,自然要以奸民治国,民不恶则不然,右史深知此理。“楚国从无郡县之制,下虽有县、实似封国。
且每次征伐皆体恤民力。当年收复江畔十五邑,仅兵十五万;解邯郸之围,兵十万。东迁之前,制齐魏而救燕,兵三万;丹阳之战,兵十万,便是蓝田之战,亦不过三十万。
秦国三晋民恶,在其尽傅籍之丁,又经年征战不休,致使家家带孝、人厌兵戎。实非民恶,乃民为求存,不得不恶。民愈恶,故出奸民之治,法家法术势之说,皆言于此。陈县早前毗邻郑国,而今毗邻魏国,陈壁推崇奸民之治,皆由于此。”
“懂了。”熊荆大大松了口气,他喜欢自己的臣民不恶,不需要用奸人去统治。“去年江邑兵败,危及社稷,人人恐慌,故兵三十万;今年则不然,兵不二十万。”
“此大王仁也。”右史叹道。“我楚国民心如此,再行强民之政,国必强也。”
“那……”熊荆想到了陈县,虽说在战时,但战争终有结束的时候。“陈兼去后,若尽去县吏,以誉士代之……”
“臣请大王不使陈兼去职。”右史谏道。“但应尽去县吏,以誉士代之。”
“哦。”熊荆闻言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偷梁换柱确实要比推倒重建为好。他随即召来正僕长姜,道:“统计时日已久,可有眉目?郎尹呢?簿人呢?”
官僚盘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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