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香照寺(1/2)
看来他二人不过是撞了个满怀,没有什么大事,众人略为放心。
看他还紧抓着小蒋不放,万时明连忙高声叫道:
“老大爷,我们是害怕放枪放炮,来这里逃难的,您别生气!他踹您哪儿了?我们帮您揉揉,再给您陪不是!”
那老头定睛看清,原来只是几个学生娃儿,本来举起要打的手,便慢慢放下了,当下把小蒋一推,责骂道:
“什么道理!也不看看脚底下是什么,就乱走乱踹!像你这么眼瞎,一跟头滚到河沟里才好呢!”
骂完觉得疼,他又伸手去揉腰胯,哼一声道:“小兔崽子,蹬腿的力气倒大。要不是老汉我运气抵挡,起码踢断了三根肋骨!”
小蒋惊魂未定,一个踉跄,被推到一边,惶恐不安地回头看看,拂去了脸上的草屑碎叶。
“大爷您这么遮着盖着,也是在躲枪子儿吗?”白思孟好奇地问。
老头怀疑地看他一眼,见他真心关切,才咧嘴一笑,说:“躲枪子儿?你说我老人家也怕打仗?这种小阵仗咱会怕吗?”
白思孟笑道:“看您说的!又是枪又是炮,打得地动山摇,谁能不怕?”
“这就叫地动山摇了?”老头鄙夷地一笑。“山塌了吗?地摇了吗?”
看他火都快烧着了眉毛还这么无所谓,四人都很惊奇。难道在这兵荒马乱年代,这糟老头对打仗和逃难见多了,才这么淡定?
不像他们,老头儿对迫近的枪炮声毫不在意。他们四人受他的影响,紧张之心也略为弛缓,便问他:
“大爷!请问刚才敲钟的和尚庙在哪个方向,离这儿有多远?”
“和尚庙?你们想去那儿?”
“是啊。您知道怎么走吗?”
“顺沟走,不远!”老头手往前一指,“绕个弯,走到这山的北坡下,有个长着几棵大松树的断崖。直接走过去再向右拐,爬上一个大草坡就看到了。”
老头还不错,被踹了那么重一脚竟然也不怪罪了,还把路径给他们指点得清清楚楚。
“那庙大吗?能收留我们吗?”朱品声女性细心,想进一步弄清楚,好让心里更加有底一些。
老头儿嘴一咧,嗤笑道:
“庙大不大?那屁庙大倒是够大——天下哪个庙不比常人的住家大呢?和尚不算多,奔那儿去的人也不太多,住当然一定住得下。天公山两寺三庵,最近的就是它。却只是这家寺庙的和尚最势利,收不收留,收谁不收谁,得看你们的造化。”
万时明笑起来说:
“看您说的!佛门慈悲为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周围炮火连天,再怎么着,落难的人来投奔,也不能关了门不理吧!难道还分三六九等,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亲戚让进,陌生人就不让?”
老头讥讽地一笑,说:
“还真被你说对了!可不是富的让进,穷的不让进!听说这几天时局不稳,跑反的消息多,携家带口呆在里面吃呀住的,全是附近的有钱人。和尚吝啬,有钱人又怕人多拖累,现在怕是已经关门上栓了!你们去,使劲敲,看他们开不开!”
万时明大为骇异,连声说:“敲都敲不开?看您这话说的!”
“不信?”老头歪嘴一笑,“和尚的小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一代两代。古时候饭后敲钟的故事你们总听过吗?”
万时明素称渊博,这点儿熟典故哪能难住他呢,开口就说:“不就是说一个穷书生寄居僧院,天天吃和尚们的大锅饭,和尚们讨厌他,这天就故意吃完饭才敲吃饭钟,等他赶到要吃,哦呵——只剩一点涮锅水了?”
“对了!”老头满意地说,“别处还好,香照寺的和尚们却就是这路货。不信走到它墙外看看,早在前年腊月里,就有人抄了古人的一歪诗在上面骂他们:说什么‘惭愧什么黎什么钟!’随后就被他们用铲子刮了。老汉我当时亲眼看过,说得真真不错!”
万时明一笑说:“那七个字是‘惭愧阇黎饭后钟’,是唐朝王播写的一诗的第二句。您亲眼看见了?真有人这么说他们?”
(这诗据说是唐朝一个穷书生王播被和尚作弄,没吃到斋饭,当即愤而大字书壁:“上堂已了各西东,惭愧阇黎饭后钟”。等到他中进士做了大官,已是二十年之后。那年他仪从如云重游扬州石塔寺。和尚们见原来那个穷酸竟然熬出头来,做了淮南节度使,看了又是惭愧,又是害怕,就赶紧弄了个绿色的纱罩把这两句旧诗罩了起来,以示尊崇爱护,其实就是个事后补救,拍拍贵人的马屁,请他不要记仇。
但王播却不肯饶,提笔又添了两句:“二十年来尘扑面,如今始得碧纱笼。”既是讽刺,又是感慨。
跟随的地方官一看:呀,这些家伙竟然得罪过大人,大人也余恨未消,那还等什么?上来就是一顿刁难,弄得他们满寺难受。
后来人们就以此编了个故事,就以纱罩为名,叫做《碧纱笼》。京剧戏文里就有这么一出。)
“不亲眼看见,我哪能记得这句诗?”老头笑道,“听说前年抄诗的那人也是个穷读书人,想投奔他不收,这才拿戏曲里的典故糟蹋他。这叫借板子打光头,对号入座。他们不吝啬,人家会劳心费神地这么呲他?”
“果真不开门了?”
“当然不开。”
“就没个例外?”
“连我这老熟人驾到都不开,还能为你们开?真是!”
“我们认识那里的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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