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惊鸿一瞥(1/1)

初夏的清晨，还有些凉风。/p

冉冉升起的旭日下，秦淮河畔杨花漫漫随风起舞，如碎雪纷飞。/p

一辆外表质朴、内设精巧的马车就沿着那河边官道，缓缓驶离京都。/p

驾车的一男一女都是一身精干短衫、扎腿裤，形状亲密，一看就是夫妇，且都会武，正是沈忠和他媳妇刘桂花。/p

而这车里坐着的，自然是荀元惜母女，以及各自随行的贴身婢女小满和虹梅。/p

长这么大，头一回坐马车，还是出京去临川，小满很是兴奋。/p

开始还能安份坐着，可马车一出京都地界，她就坐不住了。/p

“太太、姑娘，你们看……”小满扭着腰，趴在窗棂上，一手高高挑起车帘，一手指着外面一处，“那边一溜儿的槐花，金灿灿的，好美呀！还有河里，你们看河里！哇，好多船！这都是去往京城的货商吗？”/p

若依规矩，主子乘车，婢女、婆子们多是步行跟随，便是贴身大丫鬟得以上车，也是跪坐在那冷硬车板上伺候着。/p

可东昱皇朝大兴土木，修整官道以便交通，那是荀元惜成为昭仁太后，临朝称制之后的事。/p

此时的官道，并非石灰、黏土、细砂，加糯米浆混合而成那三合土铺就的平整道路，不过是压实的夯土，马车颠簸，别说台城到临川千里之遥，便是跑个百余里，靠坐软垫的主子们浑身骨头都得抖散架，更何况跪坐的丫鬟？/p

小满和虹梅能坐在主子们身边，那是荀元惜不舍得小满受罪，让她们免了规矩。/p

眼下听小满咋呼，元惜也不斥责，只是撑着下巴，侧转头望着她，脸上尽是盈盈笑意，还暗含一丝宠溺之色。/p

前世，还没经历巨变之前，她也和小满一样，天真烂漫。/p

都是自幼相伴长大的，谷雨忠心，办事稳妥，堪当大任；小满却和她脾气相投，不似主仆，更像姐妹，也是最贴心的玩伴。/p

娘亲去后，她独自逃往临川，再回来，没多久便落入林铎手中受尽折磨，而后，又入宫为奴……/p

足有三年，没见过小满。/p

可是，当她在宫中初露头角，需要人手帮衬，去侍婢宫舍选人时，却看见了本该在荀府整装代嫁的小满！/p

直至如今，她依然清楚地记得，小满于百余宫婢中，抬头对她抿唇偷笑的模样，也记得，自己当时有多高兴，又是多么的震惊。/p

只可惜，一年不到，小满就死了！/p

潘贵妃善妒，设计害她与侍卫通奸不成，又自残栽赃。/p

但那时，建文帝对她已甚为宠爱，加之背地里还有个林铎护着，她很明白，自己便是计不如人，最多也就是吃一点小苦头，根本不会受大罪，更不可能因此丢了性命。/p

怎料，小满这个傻丫头，却误信人言，为了保护她，跑去慎刑司认罪，声称与潘贵妃有私怨！/p

她若早一刻钟知晓，定能救下小满。/p

奈何，小满却是服侍她小憩睡下后，才去的慎刑司。等她得到消息，赶去相救，已经晚了，小满被潘贵妃命人，活活杖毙！/p

而今，重生归来，她表面看上去仍是个稚龄女童，但内心沧桑，再也无法将这么活泼的小满视作伙伴，倒是因为小满的性情与幼年的自己有几分相像，竟生出一种自己养了个小闺女的错觉。/p

她不愿拘着小满，只想护她平安、喜乐，愿她永远如此刻这般不知愁为何物！/p

神思一晃，荀元惜笑骂一句：“行了，热闹看够了吧？快把帘子放下来，省得我们都跟着你吃一嘴的黄沙！”/p

小满知道自家姑娘不是真恼，嘻嘻一笑，扮个鬼脸，才掩好车帘，拿手绢擦脸。/p

荀元惜却吩咐虹梅摆好茶具，取出她让娘亲带着的那些乌梅、桂花、山楂、干草、石糖，亲自燃了炭火小炉煮茶。/p

“娘，您早膳用得多，这在车上撅了这么久，怕是容易积食，喝点酸梅汤吧？”/p

说着，她便将手中茶盏递给歪在对面，不知想什么的娘亲。/p

沈月一口饮尽，搁了茶盏，笑道：“傻闺女，你娘我可不会在这马车里憋着！”/p

一句说完，沈月霍然起身，猫着腰，钻了出去。/p

“奶兄，你们去里头歇会儿，我来赶车！”/p

这天底下，哪有奴仆坐车，主子赶车的道理？/p

可沈月，却是说得自然极了。/p

荀元惜在内听了，一阵失笑。/p

虹梅是贴身伺候沈月的，深知自家太太的脾气，自己是劝不动的，于是低声跟荀元惜说：“姑娘，太太这样……不好吧？”/p

荀元惜微微一笑，倾身向前，挽了车帘。/p

“娘，您先回车内来吧？等经过泾县草市的时候，咱们稍作停歇，看看若有马贩，便添置一匹马。您哪，就不必陪我窝在这马车里啦！”/p

女儿的话正中她心意，沈月当即两眼发亮，笑眯了眼，连连点头。/p

荀元惜也对娘亲会心一笑，正待跟沈忠夫妇说再快些，尽量明日一早就到泾县，可这不经意间的一转眸，却忽然发现前方四骑快马，略有些眼熟。/p

那是卫廷一行？/p

祖父不是说他改走水陆了吗？/p

只这么惊鸿一瞥，荀元惜不能确定。/p

待要定睛细看，但风沙遮蔽了视线，她眨眼再看，已无踪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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