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天孙渡河(2/5)
“呸!”一个虬髯大汉恶心得吐了:“要杀便杀,恁多废话!”
“你以为我不想!寡人恨不能将你们抽皮拔筋挫骨扬灰!”
秦王竭力忍着暴戾,忍得牙齿打颤,依他脾性,一个“杀”字就已经很浪费唾沫。
可惜他是王,王不好当,第一要务是不能任性,第二要务是学会表演。
那大汉自知将死也无所畏惧,只怕肚里污言秽语太少,骂不尽兴。
“你娘都岔开腿给老子骑了,你算什么东西?!”
“小杂种!喝了老子的尿,还不叫老子一声爹?”
“听说你有个后爹叫嫪毐,回去问问你妈,老子的**跟嫪毐的谁大?!哈哈哈哈!反正比吕不韦的大哈哈哈哈哈哈!”
“哟呵,小杂种生气了!你妈跟半个邯郸城的男人都睡过,她没告诉你啊?!”
飞箭破空穿喉遏住****,秦王扔弓拔剑,第一剑劈破头颅,第二剑拦腰一斩,第三剑卸开双腿……
当年就是这样,这些人骂他母亲千人骑万人踏,骂他是人畜交合生下的野杂种。
每一句脏言,每一颗石子,每一张戏谑的脸,都在心里编织成网,堆砌成墙。
二十多年前攒下的泪水,在今日洪流决堤,过往的耻辱,必得亲手刷洗干净。
他不停挥舞手中的剑,一剑又一剑,剑下人血肉横飞。
寒雪热泪,汗如雨,血溅衣衫。
力气用尽,他喘着粗气停下,抬头看见女人和孩子满是恐惧的脸。
他转过身去,不让人看见他满脸的泪水与血渍,那是恶魔的样子。
“蒙恬。”
“在。”
“赦免妇孺和牵连宗族。”
“诺。”
或许,他不该动这一念恻隐之心。
他手刃的人,姬姓武氏,其父战死长平,其子埋骨云中,还剩一双儿女,儿子叫武臣。
秦王为母亲复了仇,为自己解了怨,却又在武臣心里埋下恨种。
刑场自古悲伤地,有人难忍生离,有人不甘死别,黄土飞尘杀人不见血。
有用情至深的妻子宁死与丈夫共葬,还有年迈的老人不愿独活坚决与儿孙同在。
观刑旧臣噤若寒蝉,邯郸庶民皆成惊弓之鸟。
秦王已看惯血雨腥风,仇人亲眷不值得悲悯,他闭上眼告慰亲人亡灵。
清河还没有,十余年的人生经历不够理解这幕人间惨剧。
爷爷搂她在怀里,遮住她的眼,可是捂不住一双耳。
一声声哭喊传进耳里,撞进心上,碰出一滴又一滴泪珠。
爷爷只好扶了她的肩,拨开密密丛丛的人群离开这伤心地。
“他好讨厌!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还不是要杀人!”
爷爷抚她的头,问:“如果有人杀了我,你会怎样?”
清河愣住,若是真的,应是天涯海角也要血债血偿吧。
她不那么讨厌秦王了,可是还有好多事想不通。
“他们为什么要杀秦王的家人?”
“因为秦国杀了赵国好多人。”
“秦国为什么要杀赵国人呢?”
这说来话长,搁以前鲁仲连肯定毫不犹豫回答:秦人贪得无厌要抢人地盘!
可是,谁不贪得无厌呢?
秦人也曾被打得差点亡国,楚国也想问鼎中原,打周天子耳光最狠的差不多是三晋吧。
故事上溯到韩赵魏三家分晋,清河觉出来都不是好东西:赵国窃国自立,打杀抢砸没少做。
“几百年来都这样你争我夺。谁也不冤,谁都有仇,却也谁都不甘心!”
“可是,不能这样杀下去。”
爷爷跟她讲了秦王的雄心壮志,清河沉默好久还是有疑问。
“被灭国的人还是会恨他,还是会报仇,真的能结束吗?”
“要结束这一切很难很难,爷爷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
爷爷心事重重地望着天,风不停,雪不歇,春还不肯来。
清河接了一捧雪在手心,那位雪夫人,会是恨他的人吗?
邯郸城流传着雪夫人殉城的故事,冰肌已入壮士腹,玉骨留香北风中。
赵嘉为妻子草立衣冠冢,就在府邸侧园,长公子府邸曾是秦太后的家。
故园一去三十岁,不见当年同游人,砖瓦如旧草木增寿。
彼一时异人携了新妇出门去,此一时儿子扶了母亲还故宅。
当年青丝红颜,而今鹤发鸡皮,岁月不择美丑,谁也不饶。
太后身子不太好,车驾行得很慢,比儿子晚到邯郸好多天。
秦王到城外接她,不待安顿就兴高采烈的说送她一件厚礼。
她以为母子可以再相依,映入眼帘却是几十颗人头似蘑菇拔地。
她吐得翻江倒海,想来儿子定是嫌她活得太久,打算吓死她罢。
回家,此生最后心愿,却因儿子变得十分难堪,儿子一脸心不在焉。
母亲说起与兄弟姐妹嬉戏玩闹的童年,秦王在想羌瘣把东阳收拾干净了没有。
母亲想起偷入青云阁学舞的少女时光,秦王盘算着该派谁去料理北逃的赵嘉。
母亲说到一舞夺魁满城垂涎,秦王思量着顿弱布在楚国的棋局走到哪一步了。
“那时候,多少人一掷千金,只求见我一面,我偏……”
秦王回过神来,将母亲的话粗暴打断。
“母亲是否知道邯郸人都怎么骂?你该亲耳听一听的。”
“能有什么话?左不过下流无耻**,我听了几十年。”
“那母亲还……还恬不知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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