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战于野(1/3)
夏太后,弥留。
华阳哭哭笑笑,骂她死鬼:这辈子你给我生了个儿子,下辈子我给你生。
赵姬也似花著雨,没有夏太后就没有她丈夫,也没有她今日地位。
情无十足深,泪有七分真,阶下诸姬无论交情深浅,尽都挤出几滴水来。
秦王虽然高兴不起来,但也哀伤不下去。
成蛟已经哭成泪人了,秦王一滴泪都还没有。
他皱着眉蹙着额,板着一张神与鬼都敬而远之的脸,看祖母与成蛟叙祖孙之情。
“你生下来的时候啊,才这么点……”
成蛟十五年的人生历程被祖母复述一遍,什么时候开始捣蛋,什么时候开始读书……
秦王更加掉不出眼泪,只有一个念想:祖母您还死吗?寡人都跪了半夜了。
老祖母当然不想死,她还没看着成蛟长成男子汉:蛟儿啊,你跟你父王是越来越像了呢。
这话让很多人不开心,包括秦王。
从来没人这么形容他,唯一一个不肯违心的侍臣恭维过一句:虎父——龙子啊!
夏太后一直对秦王的面相不太满意,太凶,安国君和异人多温柔的人,怎么这孩子就……
华阳倒是见怪不怪,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这孩子不就返祖么,不像爹不像爷爷像高爷爷昭襄王。
夜半,月上九天,夏太后终于想起长孙。
老祖母把哥哥和弟弟的手握在一处,秦王和成蛟都不习惯,碍于祖母的面只得互相握着。
“长兄如父,嗯?”
“嗯……”
“事兄如父,嗯?”
“嗯。”
秦王终于落泪,祖母还是顾念他的,让成蛟事兄如父就是明确兄弟尊卑。
世上没有极可爱也没有极可恨的人,都是可爱与可恨并存,一如他母亲,一如夏祖母。
临终之嘱让秦王心中一暖,满腔孝心无可安放,只好长身轻问祖母想归葬何处。
祖母连说两个地方都被否决,她给秦王后妃做了一个不好的表率:荣高身卑亦可哀。
她葬不进丈夫的坟茔,因为能与孝文王合葬的只有孝文王嫡妻华阳太后。
她也葬不进儿子的墓,因为能与庄襄王合葬的只有庄襄王嫡妻赵太后。
最后,老太后只能一声长叹:“那就葬在杜东吧,东望吾子,西望吾夫,都能看见就好。”
彗星二度凌空,秦国连续两次大丧。
老将蒙骜的死让蒙氏一族忽然失色,夏太后的死也使成蛟失去最可靠的庇护。
按祖母遗嘱,秦王为王弟迎娶韩国公主为新妇,可是加封王弟为长安君受阻。
“王爱幼弟,赐厚禄则可;于国无功,加爵恐不妥。”
秦王因骨肉亲情第一次跟仲父翻脸,吕不韦让步,答应成蛟的封君之请但有条件。
长安君也想证明自己不是酒囊饭袋,率大军攻赵,立下军令:不胜不归。
毫无实战经验的成蛟第一次出征竟然就是主将,而且遭遇赵国上将李牧,未战即败。
赵国人散布谣言说秦王并非王族血统,成蛟,十五岁的毛孩子临阵倒戈反杀咸阳而来。
赵太后以旧情威逼吕不韦,嫪毐得以领兵,不仅诛杀成蛟而且两度平息长安君封地叛乱。
秦王,答应祖母要待弟如子的秦王,在明知成蛟以主将身份出征有蹊跷的情况下,选择沉默。
成蛟一死,纵然华阳太后仍有废立之权,可嫡孙已只剩一个,她没有可以要挟秦王的借口。
秦王同意与楚国公主的婚事,华阳为长久计,开始反过来倚仗孙儿,昌平君与昌文君效忠秦王。
吕不韦能以君臣宗法约束秦王,却无法辖制旧情人,反被赵太后和嫪毐以床帏之事要挟。
秦王慑于“母后之威”,太后挟风情之魅,文信侯连连败退,嫪毐加官进爵,晋封长信侯。
国中二侯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懦弱”的秦王约束不力,吕不韦失却半数朝臣,嫪毐封国。
嫪毐权势骤起,就连魏国意欲割地与秦国求和,都要问:与嫪氏乎?与吕氏乎?
最后魏国人决定献给嫪毐,因为他们觉得文信侯即将完蛋,而长信侯正如日中天。
吕不韦开始争取“沉溺温柔乡”的秦王,长信侯的斑斑劣迹被相邦门人递到秦王案前。
嫪毐也开始绕过太后向秦王奏事,文信侯的权色轶事也被嫪氏门客捕风捉影编纂成典。
秦王回复嫪毐和吕不韦的都是三个字:知道了。
权力中心终于转移到秦王身上,二侯均有把柄,关键只在秦王偏向谁。
吕不韦知,嫪毐也知,吕不韦在等,嫪毐也在等。
秦王也在等,不言不语不声不响,好似两方石投进深海没激起一点波澜。
起初,吕不韦和嫪毐都觉得秦王是真懦弱,想必是不忍断母亲的情,也不愿伤仲父的心。
后来,秦王将日子拖过了二十二岁生辰,拖到了加冠亲政的四月。
某一日,相邦见太仆筹办加冠大典,忽然且哭且笑形似疯癫。
太仆惊问怎么了,吕不韦带泪笑说:“王上,他……他长大啦!”
那一天吕不韦魂不守舍,他已经猜到了秦王的意图。
文信侯既已猜到,长信侯也非等闲,嫪毐在教两个儿子对剑的时候看到太后神采飞扬。
“政儿啊!他终于要加冠成人了,以后啊,再也不用受吕不韦指使了!对了,你把蕲年宫收拾收拾,按秦国祖制啊,他得来雍城行冠礼!”
嫪毐抱过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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