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星幕(2/2)

……

……

隐庐简直是书的深渊，无数巨大的书架形成一个巨大的迷宫。

书实在太多了，杂役们只得排开日程，按区域整理。今天需要整理的区域上有个牌子，用篆体写了个遒劲的“法”字。

小女孩早早就起床洒扫，迎面碰上了一个刀削脸老者正拿着扫帚走过。

女孩规规矩矩的行礼叫人：“瘦爷爷早。”这里的人都是些老头，除了老师以外都叫爷爷就没错。

刀削脸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径自走过。

一个挑水的长须老者晃晃悠悠跟在后面，笑眯眯对女孩说：“人架在高处的时间久了，就难免还有些臭脾气。小丫头，知道这老家伙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刀削脸回头看了长须老者一眼，冷冷道：“明日我担水你扫地，扫地太呛了。”

长须老者竟然打了个冷战，不再说话、急急走了。

小女孩还追在后面喊道：“胡子爷爷早。”她当然不知道，刀削脸叫徐黑，曾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他亲手斩杀暴君张祚，是杀手的王。而那个胡子爷爷叫侯景，是活活饿死了梁武帝，先后扶持三个傀儡皇帝登基的阴谋大师。

小女孩目送两个老人往书海深处走去，很快就看不见人了。

为了藏书的安全，隐庐里几乎没有灯火，所以大白天也有点暗。老人们各自在寂静中忙着手里的活计，以往的那些名声、权势、力量恍如隔世，只有一排排巨大的书架伸向极远的深处，像是通神的登天之梯。

小女孩知道，冬至是一年里黑夜最长的一天。书上是这么说的：太阴已老，一阳初动。今天打扫结束的很早，爷爷们都站在了老师的身后，象是在等待什么。

小女孩看着向自己走来的老师，问道：“这些爷爷为什么要来这里啊？”

“他们都是这世上站在最高峰的人，都有相似的追求，那就是最后的真实。而这里，或许是离真实最近的地方。”看到小女孩似懂非懂，老师便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个“法”字，继续道：“比如这里，有着天下所有的法术。你若愿意学习，就可能成为最伟大的法师，创造出举世无双的道法。”

“创造道法？听起来很有意思。”小女孩有些兴奋。

“人生有限，而知识无限。你不必把这里所有的书看完，只要你能破识障、得明悟，道法不过是正在等待你的臣民，而你将是王。”

“我不喜欢，听起来好难。”小女孩有些不开心，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也不知道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还不算难，你知道最难的是什么吗？”老师倒是丝毫不觉可惜。在他看来道法不过是世上知识的一种罢了，没兴趣就没兴趣吧。

“整理书架最难！书好多啊。”其实小女孩想说读书写字最难，但是她怕老师生气，没敢说。

“世上所有知识里面，最难的是预言。跟我来。”这次老师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小女孩。骗小孩子这种事，偶尔也是可以做一下的。

师徒二人扔下那些老人，径自向院落深处走去。小女孩跟着老师越走越开心，这地方老师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去。她兴奋的问：“那预言是什么？”

“地字区的山海志怪图你看过吗？”

“嗯，我最喜欢了，有很多我没见过的怪物、妖兽。对了，还有凤凰！”小女孩脸红红的，聊起最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很兴奋。

“如果只给你看巴掌大小的地方，你能知道全图有什么吗？”

“啊？！”小女孩很失望，撅着嘴。

老师把小女孩领到一处所在，停下脚步认真说道：“预言就是只给你看巴掌大的地方，却要你告诉我整幅画卷是什么。预言只是关于未来的只言片语，没人能知道究竟对应着画卷的哪个角落。所以必须穷尽知识，才能分析推测。”

小女孩没有说话，此刻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她怔怔的看着眼前事物，只觉一切寂静，再也无暇它顾。

这应该是被神裁下一块天幕。注视着它，仿佛你已穿过无际黑暗，置身虚空之中。这里星辰瞬间生灭、绚丽成尘；时间如光色奔流，原初与归往明晰可见。

慢慢的，几行晦涩的文字自天幕中浮现。

暗月辰星，燃于灵光一瞬

无定陷空，浮于余烬之巅

深黯低语，炫若光流之海

隐庐本静，寂如由来之初

隐庐就是当下所处，由此可知，其余也都是不可知之地，而后面似谶似偈的几句又是什么意思呢？

……

小女孩最终选择了学习预言。

这一天是她最快乐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会精彩的无与伦比，也会悲哀的无法承受。如果人生可以预见，不知道她会选择在隐庐安静的渡过一生，还是去面对那些鲜血淋漓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