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英烈》(1/2)
随即朱正卿又道“我是被光裕社开革出去的,当时还逼着我的先生收回已经教给我的书,就此不能说,收回也就算了,但学费倒是不退,我敬我先生,怕他在苏州不好做人,所以只好自己说野书。
但这帮上海人倒也滑稽,野书听得蛮有味道,我就一直野下去。”
台下笑声四起,所谓野书是指艺人自己编写的,没有传承的书目。
“在上海我拿手的几部是《福尔摩斯》,但这个今天不好说,为啥,台下有个国货的苏州福尔摩斯,我一说就是班门弄斧”这自然是指程小青了。
小小噱头引来小小笑声,一切都在正轨之上。
“还有一部,《张文祥刺马》倒也能拿得出手,我这部野书也是自己编的,但倒是有点噱头,主要是后半部,讲水水师提督如何将这个案子破掉,这个是苏州正书所没有的;
另外一部《杨乃武》保证你们没听过,为啥?因为杨乃武本人后来去了《申报》当编辑,替我编书之人是他同僚,很多事情向他求证过……”
几句话将台下所有人的胃口都吊了起来。
“野书不说,为的是怕你们说我胜之不武,今天我要破一破例,说说我先生传我的《英烈传》!二十年没说过,但先生之恩,一刻不敢忘,这书自然也不敢忘,今天要显显手段了!”
老钱之前和他交过底,当润余社获得同样的权力后,光裕社将之合并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时候他自然也算是光裕社员,当初先生被迫收回他书的禁令自然也就在无形中被破掉了。
今天就算是提前拿出来预演一番,反正只要杨斌奎不发话就没问题。
“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年?不说《英烈》不代表我已经忘记,相反,我隔三差五就要自己温习一遍,为的就是今天!”
“啪”
又是醒木一记,朱正卿和大烟鬼范玉山不同,上台开始就神完气足,年过五旬依然虎虎生威,醒木用法也和其他大书先生迥异,如范玉山将醒木高高举起重重落下,算是拍;
到了朱正卿手中另有花样,举起后并不是直接落下,而是肩膀略略发力,抖出一股软硬劲来,整条手臂也像甩出的长鞭似的有了起伏,在醒木离桌子还有大半尺距离时,手腕再次抖动加力,此时醒木落下的速度又刚猛了几分,这手甩醒木的绝活,不但显得身段好看,连得声音也是特别响而脆,他上台不过两分钟甚至连书都没看,就已经在精气神上将范玉山抛下不止一个身位。
大角色的阵势,大响档的派头从这细微处便可窥一斑而见全豹。
评书艺人在响档和大响档之间其实比较难以区分,说小书的只要能开创出一个为大家所公认的新流派来就坐稳了大响档的位置,次一等的让自己唱法和前人有显著不同,且特别卖座的勉强也能算。
放到大书上这个标准就没法用了,都是用苏州话说书,不存在谁的苏州话更标准或更不标准,所以响档和大响档之间的界限比较模糊。
今天朱正卿从亮相到现在,虽然还没进正书,却已经让众人感受到了完全不同于普通艺人的魅力,一招一式无不充满着强烈的自信,仿佛在这三尺高台是他自家的客堂,台下高朋满座,主人在家中招待起来自然是得心应手,应对举措大方得体,举手投足间自然流露出的客随主便的气场,直接让听客自动跟着他走。
虽然还没拍过飞腿,但听客们相信就冲着朱正卿现在的表现,他的飞腿肯定会比范玉山更好看。
好演员不怕舞台大,越大越施展得看,越大他越兴奋,这种兴奋和范玉山的“人来疯”也不同,后者明显是缺乏足够的自尊自信,一辈子活在别人的世界中,他人一句赞扬,或者几句贬损都能直接抹乱他内心;
而朱正卿在台上展露出来的却是强大到极点的霸气(我太开心了,写到现在六十万字,第一次用到霸气一词,太tmd爽了,接下来争取让“邪魅狂狷”也出场一次),这种源自娴熟技艺和人格魅力的自信心态,让他因为能有更多人看到他表演而不由自主的兴奋。
情绪可以相互传导,台上人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台下听客也觉得自己身上劲道好像足了几分。
朱正卿醒木一声后道
“今朝说一回《英烈?进武场》,元朝脱脱丞相用海水煎干、釜底抽薪之计设下武场,本来准备端午节开考,后因民工有意拖延,只好改期到八月半。早在二三月时,脱脱丞相就以顺帝之旨向十二邦发了龙头请帖,十二邦邦主无人肯来,晓得参加武场是睁着眼睛吃砒霜。”
开头这几句叙述,说的抑扬顿挫,轻重得当,煞是好听,真是难以想象,台上人已经二十年没当众说过此书。
评书中《英烈》也算热门书,但处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三国》是公认的大书之王,诞生的前辈名家无数,紧随其后的是《隋唐》、《包公》、《说岳》等等。
《英烈》通常被称为小三国或者小隋唐,说明其在内容题材上与二者多有相似之处,都是以乱世群雄并起为基础,敷衍出一部浩浩荡荡的开国史来,牵涉人物脚色众多,事件纷繁,各种线索或明或暗经纬其间,钩织出一张绵来。
只是《英烈》的成书要晚于,《三国》《隋唐》,所以在整体结构上尚有不圆满之处,成熟度不高,可上溯的名家数量也少,加之情节和人物设定雷同,并不是一部容易说的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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