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冬 1(1/4)
深冬的早晨,素来清冷,清冷中带着朝气。
平壤城内,谯楼上寒钟响起,雄浑悠扬。宿在楼中的群鸟惊飞,散满黎明的天空。前两日落了场雪,虽然已经停了,然而俗云“下雪不冷融雪冷”,融雪的时节最为严寒,微明的晨光下,街道上少有人行。
城外的军营中,号角连连,早起的士卒们排列整齐,跑步出了辕门。按照惯例,他们该去大校场早操,今天却另有任务。一部分人留在了城外,清除积雪;一部分进入城中,打扫街道,设防警戒。
专有汉卒、丽卒,挨门挨户的通知,说奉平壤翼元帅府的命令,午时前,禁止百姓出行。胆小的窃窃私语,胆大的出言询问,却原来是刚平定了辽东的双城总管府总管邓舍,据说今天要来。
文华国早早就起了身,由大小官员们簇拥着,守在城门等候。
纵有门楼的遮掩,挡不住刺骨的寒风,冻得人人脸颊通红,体质差的鼻涕横流。文华国顶盔贯甲,披挂齐全,腰间照例一条金链子,金光灿灿。他呵着白腾腾的雾气,一边儿搓手,一边儿问道:“有消息了么?大将军走到哪儿了?”
为了迎接邓舍,他派出有探马,三里一报。负责这事儿的军官回答说道:“刚过了城东县城,距平壤不足十里,用不了两刻钟就到。”
平定辽东后,邓舍先回了双城,十天前开始巡视诸州。他其实昨夜就可进的平壤,悄无声息的,也省事。不过,他此行的目的就在大张旗鼓,宣扬军威,故此驻扎城东三十里,待到了清晨,这才缓缓而来。
文华国点了点头。
邓舍给了他命令,吩咐他大张旗鼓,却没说要全部官员出城迎接。不少低级的官吏,本没资格,列在队伍的末尾,又不比文华国等高官,可以暂时披着大氅御寒,一个个冻得抖抖索索,想跺脚取暖又不敢。
要说起来,文华国这个人,性格并不严酷,较之陈虎的森冷而言,他几乎可算是宽容的了。只有一点,他粗人有粗道,常常做出奇异的言语举动,颇有点叫人摸不著脾气,无法用常理推测。落在不了解他的人眼中,那就是喜怒无常了。
比如,随着邓舍的捷报连连,连番开疆拓土,前来投奔的文人士子着实不少。前阵子,来了个高丽世家子弟,自称多才,尤擅经济治世之道,口若悬河地滔滔不绝,直说了两三时辰,态度甚是倨傲。
旁听的许多幕僚面现不忿,文华国唯唯点头而已,临了最后,说了一句:“俺有一件古物,弟兄们都是粗人,没人识得。请先生鉴赏。”然后提出一个夜壶。那秀才愕然、愤怒,拂袖而去。
后来有人问起,道:“将军为何做出这般举动?未免辱人太甚,传出去,怕名声不好听。”
文华国却有道理,他说道:“听那秀才扯淡半日,除了之乎、就是者也,没半句他个人的话语,号称擅长经济治世,不曾听到一句针砭时弊。俺虽不读书,却也见过老洪、老吴、老姚这样的人物,何尝如他这般空话连篇?如此人才,不过啃书虫罢了,岂会大将军所需用的?
“至于我为何做出这般举动。
“大将军派俺驻守平壤,为的保一方太平。平壤为南北之重镇,东西之要道,前镇边疆,后输粮草,左通海路,右连双城,忙得很,事儿很多,俺日过万鸡,哪里会耐烦天天去见这种人?不下重药,治不了泻肚。俺不羞辱他,怎么叫那些门外排队的绣花枕头们知难而退?
“说到辱人太甚,俺如今脾气好了,要非大将军有嘱咐,不可落高丽人话柄;要非看在他高丽世家的面上,何止一个夜壶打?还不早乱棍打出去了!”
观其行为,殊为可笑;听其言论,甚有道理。
这话传出去,有识人者,私下交口称赞,说文华国虽不习书史,偏有古能臣之风,至而有赞他大智若愚的。跟在这样的上官手下,保命、升官的不二途径,自然老老实实,不耍小心眼,莫要触其逆鳞为上。
等不多时,哨探快马回来,邓舍的车驾出现远方。文华国忙打起了精神,命令击鼓奏乐。雍容典雅的乐声中,他接过金灿灿的两柄大锤,翻身上马,率队前迎。
邓舍带了五千骑兵随行,精挑细选出来,一个个士饱马腾。待行到近处,只见旗帜如林,到底刀山血海中杀出来的虎贲,纵然缓步慢行,寒风中,雪地上,自有一派剽悍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文华国奔到近前,一眼看见了邓舍。
但见他没着戎装,轻裘缓带,腰悬短剑,马挂弓矢,行在军前,身后帅旗映衬。6千十二、佟生养等武将,以及洪继勋、姚好古诸文臣,分别随行左右。众星捧月也似,好比闲庭信步,端得好一个少年将军。
文华国好些日子没见过邓舍了,眼见昔日的舍哥儿,如今的大将军,他又是欢喜,又是伤感。欢喜邓舍有了出息,伤感邓三早死见不到今日。
他丢了金锤,滚落下马,纳头拜倒:“末将,文华国,见过大将军。”
邓舍慌忙跳下马来,搀手扶起,笑道:“文叔何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自家人,不需客气。”他看了看随着文华国一起跪倒的数十文武,不少人他没见过,当下移步过去,扶起了前边几个官位高的,笑道,“地上积雪未化,诸公快快起来罢,冻坏了身子,可就是本将的罪过了。”
这话一点儿不好笑,难得展现上下融融的场合,不笑难免冷场,数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