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出大名径赴益都,过济宁禅师心惊(1/5)
景慧是个和尚,一个出家人,却为甚么肯冒风险,主动提出愿意和封帖木一起,去益都联系徐、宿二州的降人?饶是封帖木与他相识已久、相交颇深,也是不解其意:“大和尚肯陪我一起去益都?”
“不错。”
“此去风险极大,小邓残暴之名,南北皆闻。稍有不慎,恐怕性命难保,……。”
景慧打断了封帖木的话,又拿起小槌,轻轻敲了一下木鱼,笑道:“如今乱世,哀鸿遍野。益都虽险,能比得上地狱么?佛云: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了天下苍生能够早得安宁,和尚便提着脑袋走一遭,又算得甚么?”
封帖木肃然起敬,说道:“大和尚慈悲为怀,令我钦佩。”
若是只听景慧说的话,确实冠冕堂皇。“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很有为了天下苍生,甘愿舍身饲虎的大慈悲。然而,事情真的是这样么?其实不然。景慧肯冒着大风险去益都,实际上另有原因。
元代崇佛,特别在全真教失势之后,佛教更是一支独大。
因为朝廷的支持,全真教在“老子化胡”的辩论上失利,因而引了一系列的恶果,导致“至元间,释氏豪横;改宫观为寺,削道士为髡”。“髡”,剃去头。“削道士为髡”,道士都被迫削光头,改当了和尚。
上有朝廷的鼎立支持,下有百姓的被迫供养,大一点的寺庙往往占地万亩、乃至数十万亩。——便譬如蒙元世祖忽必烈时,八思巴为帝师,先后给忽必烈三次灌顶。第一次灌顶时,忽必烈献上了供养十三万户;而第三次灌顶时,更是献上了大白法螺寺和吐蕃三区。
甚至不止道教失利,忽必烈曾做过一个规定,三教之中,释迦牟尼的像摆在中间,老子、孔子的像摆在两边。释家隐然也已凌驾在了儒家之上。
皇帝尚且对佛教如此恭敬,更别说朝廷以及地方的官员了。
所谓:“皇帝必先受帝师戒而登基,朝廷所以尊礼而信之者,无所不用其至。虽帝后妃主,皆因受戒而为之膜拜。正衙朝会,百官班列,而帝师亦获专席坐在一侧”。佛教之势大,由此可见一斑。
虽然蒙元上层信奉的多为藏密,但本土佛教却也因此而水涨船高。并且本来在当年的“老子化胡”之辨中,少林的禅师们就是攻击全真教的主力。所以,很多的和尚平时就倚仗了朝廷之势,在地方耀武扬威。
尤其一些藏密的僧侣,更是胆大妄为,早将佛陀的慈悲抛到九霄云外去,欺男霸女,视若常事。
更严重点的,乃至摇身一变,从怒目的金刚、低眉的菩萨变身为掘金的校尉、搬山的将军,“各处陵墓,掘殆尽”,做起了盗墓的勾当。蒙元世祖时,因了蒙元朝廷的暗中支持,西域僧人杨琏真珈明目张胆地在江南大肆挖墓盗宝,便连前宋的皇帝陵园,“宋六陵”,都没有逃脱他的魔掌,何况寻常陵墓?也不知有多少人家的祖坟因此而被刨之一空。
前宋理宗的头颅被当成了盛酒器;梅妻鹤子的前宋隐士林逋也受无妄之灾,“孤山林和靖处士墓,尸骨皆空”。
种种样样,实令人触目惊心;但凡有点志气的汉儿,谁不闻之愤懑!怙恩横肆、无法无天。若真有佛陀,怕也不忍闭目;若真有邪魔,怕也自愧不如。
不但如此,还有很多的和尚、寺庙索性做起了生意,各地邸店(商店)、解库(当铺)、旅店、货仓、酒肆等,多为僧院所有。而且,虽遭禁止,却还有私下经营矿炭开采业的。
有了钱,有了势,饱暖思yin欲,又至于娶妻生子之类,更是司空见惯,丝毫不足为奇。“中原河北,僧皆有妻,公然居佛殿两廡,赴斋称师娘,病则於佛前鞫,许披袈裟三日,殆与常人无异,特无髮耳”。
蒙元佛教最盛时,真、假和尚何止百万,虽不排除其中确实有一些真正的高僧大德,但就大部分的和尚们而言,又有几个还记得慈悲为怀,又有几人还管它普渡众生?花花世界,只管酒肉穿肠,且要乐得逍遥。
这景慧和尚系师出名门,虽没有如此不堪,但他所在的寺庙却也还是有着不少“寺产”的。
自红巾乱起以来,义军所到之处,不但打击地方豪强,而且抢掠寺庙。原本他庙中的财宝已被抢掠一空,“寺产田地”也都尽数失去,多亏了察罕帖木儿平定晋、冀,进军山东,大力“剿贼”,地方上方才稍得安宁,失去的财宝固然是找不回来了,但田地却失而复得。
本以为从此总算可以再过些安生的日子,殊不料邓舍起于海东,卷而南下,不到一年就稳占住了益都;更“风闻听说”,这一位“大宋燕王”似乎比王士诚、田丰更为“贪婪残暴”,虽然对地方豪门的打击并不是特别酷烈,但对寺庙“庙产”的抢夺却更上一筹,丝毫不给情面。
这才多少时日?就“听说”山东境内已被“灭”了七八个大寺,“寺产”尽数充公不提,庙中的和尚也多数被迫还俗,有的被充了军;有的被当成劳力,填去了辽东、朝鲜、南韩,以补充那里的汉人人口。至于其它因此而被烟消云散的中小寺庙更是多不胜数。
事实上,他这些“风闻”、“听说”的事儿,十之五六都是谣言。不错,邓舍在山东,包括海东都有过一些“抑佛”的举措,但如今外事未平,岂能主动生起内乱?
他的这些举措相对来说,都还是比较温和的。
在任命赵忠“总提佛道两教
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