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伽蓝(1/1)

我叫伽蓝，听听我的故事好吗？

女子用凌娟扇遮住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落寞的大眼睛。她微微笑着，眼角微微上挑，流露出来的却不是笑意，而是岁月流年里无人懂的寂寞。

那时候人间可不是这个样子。那一天，街上特别热闹。整条街上灯火通明，每个摊子前都挂满了灯笼。

那灯笼可漂亮了，小巧玲珑，垂着长长的穗子，上面写着灯谜，让人们猜。我化作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隔着人群远远地就看见了他。

我很高兴这么快就找到了目标。只要拿到他的灵魂，任务就算完成了。这时候，他突然抬头往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轻轻地一笑。我忽然就感觉心里酥酥地一颤，就好像天上的星星啊，哗啦一声，往心坎上落了下来。

“这位姑娘，试问芳名？”“伽蓝。”“这个名字倒是别致的很。在下尾生。”他面容清秀的很，一裘白衣穿更是衬得他越发俊朗。那晚，我们玩得很开心。我们猜了灯谜，看了舞龙，吃了元宵，还在河边放了花灯。元宵很甜，花灯很漂亮。他还带我坐了船。

那晚的星光特别亮，整个夜空像一块盈盈发光的蓝宝石。湖水被莲花灯的烛光映得金亮，他的眸子熠熠闪光，面容在一片灯火下显得格外安详。小船在湖面上静静地飘着，离岸边越来越远了。灯火喧嚣渐渐远离了我们，唯有头顶洒落一片澄澈星光。他拿出一管玉笛吹着，薄唇弯出好看的弧度。我托着腮静静地看着他，听得醉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微微垂下眼。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玉壶光转，一夜玉龙舞。

“姑娘，三日之后，城外桥边相见。”他逆着灯光，周身笼着一层毛茸茸的光晕，眸子里有什么在不安地闪烁着。看到我点头，他的眸子像落了一片星光。

“若姑娘不来，我就一直等，至死方休。”

当时我只当是句玩笑话，微微抿嘴一笑，藏在绢扇后的眸子却看见他格外认真的摸样。

后来，不知为什么祭司大人知道了我的心思。他知道我不会杀了他的，就把我困在绝念山。我用观天法观测出，我们约定的那日，有百年难得一见的暴雨。若是他真的一直在那等，定会活活淹死。那几日，我坐立不安，眼看着约定的日子越来越近，心里更是火急火燎。他可千万不要这么傻。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尾生，你若不来的话，我是不会怪你的。我情愿你作为一个不守信之人在世间安安稳稳地活着，也不要为了等一个永不会来的人而丧了性命。

我忽然明白那天祭司大人说的话的用意了。“结果都是一样，为何逼我用这种方法呢？猎魂师是不可以有感情的。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他果真一直在那等，等了三天三夜。我眼睁睁地看着洪水一点点将他淹没，却无能为力。世上最痛苦的事便是看着所爱的人在面前逐渐死去，自己什么也做不了。痛，锥心的痛。他用生命在等我，我却未能赴他最后之邀。

女子声音有点哽咽了。她便止住了声，凄婉地一笑，未涂脂粉的面容如纸般苍白。“我一直在想，若那天没有看那一眼，一切是不是会不同？现在想想，就算没有那一眼，他还是会死。无论过程怎么变，结果都是一样的。我从未如此厌恶猎魂师的身份，不过是没有感情的恶魔罢了。小姑娘，听我一句劝，不要去祭司大殿，不然你只会像我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人为你而死。”女子嘴一抿，似乎想要笑，然而通红的眼眶很快又漫出泪来。她拿着一方锦帕慢慢拭着，乌黑的发丝从颤抖的瘦削肩头柔柔抖落。不时有压抑的抽泣声轻轻响起，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色透出雨后特有的昏黄来。

据《庄子?盗跖》记载，尾生与女子期于梁下，女子不来，水至不去，抱梁柱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