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 白纸黑字青龙印(1/2)
下一个要祭拜的人,是云姐的生父金叔。
金叔亡故的地方,已被改造成了一个渔场。渔场距我们这儿,少说也得有个二十多里。
不过,云姐毫无迟疑,执意让我带她前去。
倘在平时,我绝对懒得跑到那么远的地方,但是云姐所托,不忍有辞。
让我略有不满的是,我和云姐去往渔场的交通方式,不是开车,也不是骑车,而是步行。
当然,我的一丝不快,很快被另一种想法给说服了:和云姐相处的时间本已太短,现在又是个同她形影不离的好机会,何乐而不为呢?
事实证明,换个角度想事情,心里舒坦了,脚下更快了。
约摸过了两个多小时,我和云姐到了渔场。
渔场很大,像个小型水库一般,目之所及,净是迎风荡漾的碧波。可见,当年的洪灾确实不小。
云姐走到鱼塘边,神情怆然的盯着塘水,默默发呆。
我走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说:姐,别多想了,我们朝着鱼塘磕三个头吧。
云姐点点头,在我的搀扶下,同我一起跪了下来。
三个头叩罢,当我俩准备起身时,一个看渔场的老头,恰好路过,笑说:今天真是怪了,竟有两拨人来我的鱼塘边祭拜亡亲。
我忙问:大叔,还有谁啊?
老头伸手往前一戳,说:瞧,那不是嘛,听说这小子炒股赚大发了,叫什么孟青……什么来着,刚还甩给我五百元,让我逢年过节,给他的父母烧点儿香、点沓纸。
“孟青兴。”
老头的话还未说我,我心里已然想到了此人。
老头接着絮叨:逢年过节,你们若是也想给先人们烧点东西,我可以代劳。不过……
老头说完,手指一搓,嘿嘿的乐了。
“走吧,小华。”
云姐将我拽了起来,往家的方向归去。
老头啐了口吐沫,用极小的、却能令人听清的话音说:没钱还装孝顺。
我和云姐自是不会睬他。我怕云姐难过多虑,搀住她的胳膊,给她哼起了儿歌。其间,我故意将曲中的多处唱错,惹的她是直笑我为跑调高手。
回来的路上,和云姐谈及各自的感情时,她说自己已经结婚了。
我的心里,有些怅然,有些落魄,有些难过。
我俩快到家时,太阳已经垂在山尖上了,天色暗了下来。
来回走了近五个小时,我是虚累的想倒地就歇。而云姐,却像个身轻如燕的侠客一般,健步如飞,脸上没有丝毫的倦色。
待到家门口后,槐树下聚集了十多个本村的乡人。
见我和我云姐回来,这些人面色卑恭的迎了上来,憨憨的笑着。
我快步上前,问道:大家有事吗?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老头钻了出来,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下,我看清了来人是达叔。
达叔两手相互揉搓着,声音极低的说:小云不是说让我晚上过来嘛。
“小华,让他们进家吧。”
我的身后,传来云姐冰冷的声音。
我极不情愿的将大门打开,暗想:这些人,大抵都是来借钱的。
不出所料,众人进来后,云姐面无表情的问:大家伙都是来借钱的吧?
众人面面相觑,被云姐开门见山的发问,一时竟不知所措。
或许,他们已经想好了借钱的诸般托辞,譬如孩子上学、老人看病、家里盖房、娶妻生子等等。但酝酿在心底的话还未脱口,就被人给揭了过去。
这次站出来的,依然是达叔。他向云姐低了低头,说:小云……
达叔刚一开口,云姐便打断了他,冷声问:借多少?
达叔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话语会被呛住,更没料到云姐是如此的痛快。
他嗫嚅的说:一万,没这么多,七八千、五六千也行。
云姐哼笑道:好,你去打个借条,写多少随你。
众人本是有备而来,卯足了劲的想要从云姐的手中将钱借出,没成想,竟是如此的轻松。
对于云姐的痛快,我有些愠恼。心想:姐啊,你再有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晴婶若见了,不得心疼死。
不多时,达叔已经写好了一张借条。
这张借条字迹歪扭不说,内容写的很懒皮,里面只标注了借钱的时间,却不注明还款的日期。而且,大字不识的达叔,不仅写错了几个字,借条的金额只用了阿拉伯数字代写,这是大忌。
达叔将借条毕恭毕敬的递到了云姐的手中,云姐一字不看的丢到了桌上,冷声说:下一个。
众人心下糊涂了,虽不知就里,但既是借钱而来,便一一的将借条打好,送到了桌上。
我是越看越气,偷偷的向云姐使了几个眼色,但她却面若冰霜的不加理会。
众人写完后,云姐转头看向我,笑说:小华,姐知道你打小就喜欢刻木,你去刻一个姐的属相来。我拓个印,让他们去镇子上的福新宾馆找阿泰领钱。
一听到“钱”字,所有人的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云姐属龙,我属马,按理说,我小她两岁,但大人们常说她大我三岁,皆因她生辰大,我生辰小。
我的父亲,算是半个木匠,闲暇之余,喜欢雕刻一些花木鸟兽之类的趣物。受此熏染,我也爱刻些不成型的小玩意来,“雕”字谈不上。
所以,云姐让我刻条龙出来,我是一不解其意,二没有其技,故愣愣的看着她。
云姐再次笑着说:去吧,顺便取瓶墨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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