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宏论(3/3)
····”“是啊···祖爷爷仙逝时,新莹跟他父母去了西域。等他再回府的时候,在祖爷爷的灵位前,哭了一整晚,第二日眼睛都肿了。虽然祖爷爷生前常逗他玩,但其实对他最喜爱,也最疼惜,从来都不曾罚过他。就算新莹课业没完成,祖爷爷也不会与他计较。”萧秀也扭头看着门口,接过话说道。
我淡淡一笑,其实心中多么羡慕这样的岁月。儿时我最羡慕的,就是这样无拘无束的日子,以为长大了就会得到,却不想如今比儿时更加羡慕。想想自己的儿时,除了夫子的谆谆教诲,母亲的深恩厚望,就剩下山中先生严厉的面容和无数的戒尺。想到这里,不忍继续,便岔开话题,问萧秀道:“萧兄,方才新莹说府上兴旺千年,想来对行商定是颇有心得。我对商道知之不多,不知商之于国者,何如?”
“嗯······商之于国,百利百害。宽商则物丰,重商则贪腐盛行,贵商则道义不存。严商则物匮,轻商则文武争驰,贱商则百业凋零。故待商以宽而不贵,轻而不贱,则国可取其利而避其害。商之于国也,可用而不可纵,可信而不可倚,取利而不听其言,避害而不绝其行。”萧秀想了想,对我答道。
我不太明白,便再问道:“因何如此?”
“商多重利而忘义者,自古以来,卖国欺民之事多出于商,贪腐失德之事多由于商,逐利弃义之事多起于商。商固能兴国,亦能废国,兴废之间,需明察善用方能不误国、不伤民。”萧秀严肃而认真地回道。
我听罢,感慨道:“书生多空谈,以致误国;商贾重实践,故而兴邦。每逢危难之际,国士振臂高呼,商贾捐粮献物,唯书生百无一用。”
“也不可这样说。实践固然重要,然不通其理、不思其害,只知莽撞而行,看似劳苦功高,实则劳民伤财,误国甚深。历史皆书生所记,故书生知千年之事,通古今之变,忧后世之危,其所见之远,非商贾所能及。况书生多明理知义,修德守节,精忠报国,舍己为民,其品行之正,非商贾所可为。再有传历代事迹,弘志士壮举,教稚子习礼,其传承之功,亦非商贾所有心。至于国士,多孤傲者,难以行此之事,非不能为,乃不屑为之。譬如传承,有开创之心,费力于传承,实在浪费其心力,得不偿失。然传承之事,当真不重要吗?”萧秀劝解了我很多,最后反问我道。
我答道:“开创和传承同等重要,古来多少人杰和思想,不是输在创造,而是输在传承。”
“华夏与蛮夷之别,亦在于此。蛮夷之强,多昙花一现;华夏之盛,却一脉相承。”萧秀跟着说道。他接过班心递给他的茶,喝了口后,继续说道:“在前人的基础之上,更容易垒起高楼,从而看得更远。即便在人杰凋零的时代,有先辈留下的遗业,传承好了亦是功绩。待人杰再现,只要前人的基础还在,就能在此之上创造伟业,从而不必自建基础,费力而无功。”
“是啊···想汉时,若无文景理国以德,传高祖遗志,武帝何以远逐匈奴,威扬瀚海?故传承亦非小事,若荒诞无知,妄自尊大,无创世之力,毁先辈之业,断华夏之脉,则祖先哀之,子孙恨之,志士悲之,时人耻之。”我也喝了口茶后,接过话说道。
萧秀放下手中的茶盏,又说:“到那时,脉既已断,气将何续?华夏必将再入荒蛮,而文明又待何人可兴?岂不悲哉?故而书生不必妄自菲薄,自叹‘百无一用’。知其命,行其事,后世可追先迹,时人不灭德礼,则国可延续,华夏不亡。此书生之功,可无愧于先贤,不欠于子孙。纵天地茫茫,生无丰功,死可无憾矣!”
“生无丰功,死可无憾······”萧秀的话在我思绪中回响良久,我一遍遍去读,去想,试图找到一个最合适的理解。寒风瑟瑟,透过窗户,吹得“呜呜”作响。我扭头看向窗户,只见到挡在窗前的屏风,还有屏风上画着的梅、竹、松。看得出神,想得凌乱,自顾自地嘀咕道:
去日园中竹叶绿,窗前更立劲松孤。
何时冷月携香入,轻嗅深惜溢满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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