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陈知止(1/2)

陈知止一直都认为：玩忧郁、玩伤感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或者自叹怀才不遇、自认明珠暗投的人才能玩出花样的高级技术活。至于他说那是技术活，就是说：不是所有吃饱了撑了的人或者自叹怀才不遇的人能玩出花样来的，但玩这种技术活的肯定都是这些人。

陈知止就知道，像他村东头的那个比他大一岁，大名叫陈青书小名叫二蛋、按辈分陈知止得叫一声三叔的傻子，他就玩不来忧郁和哀叹，虽然说二蛋每顿饭都是吃的撑到直哼哼才停下，可若是有人说他傻，逗他，他绝对会先是跟那人咧嘴呵呵一笑，然后才会说一句：你才是傻子。而不是找个角落唱几句哀歌写几段酸句，骂几句世道不公人心不古，骂几句众人皆醉我独醒。

陈知止村子里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这技术活的，若说陈二蛋傻，还有很多不傻的，比如他村西头的那个辈分最高的太爷也玩不来伤感什么的。陈知止从小到大每次见太爷时老人总是不愠不火地微笑，对谁都那样，没见过他老人家红过脸生过气。他记得小时候太爷最经常做的事情就是从村西头到村东头，找那个小名叫二蛋的傻子，很仔细地给他擦嘴角的口水。一开始时，有些谁家的调皮孩子会去骗二蛋，打二蛋，太爷也不恼那些孩子，因为有老太爷在跟前，那些孩子也不敢闹厉害。等二蛋稍微大一点，太爷就跟二蛋讲故事，故事很精彩，听故事的孩子就多了起来，时间久了，那些孩子也慢慢学会跟二蛋分享一些从各自家里拿出来的零食，或是几颗糖，或是一包炒花生、炒瓜子。

太爷年岁大，具体有多大年纪村里人说不清楚，只是知道太爷最小的孙子都已经八十一岁了，老人家现在还活着的二儿子一百一十七岁了只能躺在床上让人伺候着。

活得久就是太爷的辈分高的最好佐证，但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尊敬老人家，则是因为全村除了嫁过来的外地媳妇外，其他人小时候都是老人教的字，几乎村子里的人——无论年纪老少——小时候都听过老人讲的故事。老人年纪很大，讲故事的时间也很久很久了，可村子里的人却没听谁说过老人讲过的故事有重复的。年纪大又受村子里的人尊敬，这也是为什么村里的人都会诚心实意地喊老人家一声太爷的缘由。

陈知止小时候太爷身体还很健朗，老人家会教一些腿法和拳法套路，只要想学，老人家都教。只是这两年突然地衰老只能靠着坐轮椅行动，在老人坐上轮椅后，就换成陈二蛋去村西头推着坐着轮椅的太爷绕村转。陈二蛋看上去很傻，老太爷的曾孙们都不让，只是耐不住老太爷坚持。后辈们也只好任由他们。

只是现在每到放学的时候，太爷和二蛋身边再也没有一群孩子听故事了，村子里的电脑、电视多了，没有几个愿意再听太爷的故事，就没有几个愿意跟老太爷练字一样。

孩子们不再围绕，太爷他并没有觉得什么，也没见他老人家伤心难过。陈知止这次从村里出来前一段时间，老太爷开始教二蛋京剧，那个大名叫青书的傻子已经能唱一幕戏了，虽然词总记不住，可调门却很有味。

不过陈知止知道老太爷对自己跟别的孩子是不一样的，怎么个不一样，具体就是可以让他看太爷私藏的很多上古时期的各种典籍，那些典籍全部都是手抄本。还不止这些，太爷还教他一些吐息之术，当时刚开始学的时候，年纪小的陈知止问太爷吐息不是道家一门么？结果被太爷敲了一下脑袋，太爷当时说了一句：吐息术远古本就有之，道家学术才成立多少年如何独有？道家也从来没有说过吐息术是道家独有的，只是像你这样的笨蛋想象的而已。

至于陈知止当时问太爷为什么对自己跟其他孩子不一样，太爷说他是个好孩子。可是怎么个好法？陈知止自己都不清楚，不过他听太爷说准备把他培养成一个不一样的读书人。

什么是读书人，陈知止当然知道，可太爷不说做儒生却说做读书人，不明白太爷在咬文嚼字还是自己在咬文嚼字。至于怎么做一个不一样的读书人法，陈知止就不得而知。老太爷说，不用他花费太多心思想那些，等时间到了，见的多了，看的多了，自然就明白。

陈知止其实也没想那么多，他没上过高中和大学，可以说学到的东西都是太爷教的。而陈知止一向很看重钱的爸妈竟然能够放着他不管，任由老太爷教和练，只怕不只是太爷德高望重，想必中间太爷肯定是付出了点东西，而且那些东西应该值不少钱。

在外人眼里，上过小学初中以后的陈知止白天跟着太爷和众人口中的傻子陈二蛋在村子里绕，一边绕嘴里还念念叨叨背些东西。夜里在路边闲聊的人们总是会听见村外很远的小树林里传来陈知止的叫喊声，刚开始，众人还怕老人把陈知止打坏了身子，可没有人见过陈知止受过伤，连轻伤都没有。是以，都认为是陈知止在搞怪。

陈知止这次出来，是太爷在很早以前就说过：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等他读够一万本书的时候，就让他离开村子到外面长一长见识。这种读不是说看完就可以的，而是每本书里的内容理解通过了太爷的问训后才算读完。

在一个月前陈知止就已经读完一万本书，读完了就出来进行太爷说的“行万里路”。之前除了十八岁时在石门市的拒水岸那里领悟他祖先留下的印记外，几乎就没有出过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