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伊始(1/1)

清漪殿内。

施澈身着银色对襟裙裾，乌发绾成随意的流云髻，其上斜插着几朵新裁的碧色绢花。线状翡翠耳环小巧精致，轻施薄粉，却也清丽典雅。此刻，她倚靠在湘塌上，捧着茶盏，应付着内侍总管。

“施才人，按照阶品，您可挑俩人于内堂服侍，今个儿奴才领来几人，您且挑挑。”李禄谄媚地笑着，尖声细语道。

施澈抬眼，轻瞟几人，未作言语。

“你们抬起头来，让主子好好瞧瞧。”见她不应，李禄朝着几个婢妾命令道。

众人缓缓抬起头来，下一瞬，施澈对上她的眼，捧茶的手不禁紧了几分。她不着痕迹地收了情绪，从榻上下来，慢慢走到一婢妾跟前，启唇轻语：“我看此人甚好。”

“哟！还不快谢恩，能服侍主子，是你的福气。”李禄乍笑起来。

“桑惜谢过主子。”她顺从地行礼谢恩。

施澈轻轻拂手，示意她免礼起身，转而对李禄道：“若无旁事，内务府事繁，你且下去。”

“才人，还有一人，这”李禄面露难色，旁人若是有心了去，这改制之罪，他可断断担不起。

“本宫一向无事，内堂一人服侍足矣，只是不愿有人闲置，费了资力，李总管不必忧扰，皇上若是问起，只管照这番说辞。”施澈淡淡地笑着，背过众人，取下手腕上的玉镯，轻放在李禄手中，“再者，此等小事，又何须惊扰旁人。”

“奴才明了于心，现下还要前往琼宇殿遣人，就此退下了。”李禄迅速地将玉镯收进宽袖，笑得更加谄媚。

施澈颔首应允。少顷，殿内便只剩下她与桑惜。她走上前去，拉住桑惜的手，压低声音，欣喜抑制不住：“怎就入宫了？事先也不让我知晓，险些露了端倪。”

“小姐处事，夫人很是放心，方才便已证明。”桑惜吐舌，一改先前的严肃拘谨。

“你呀。”施澈拍了下她的头，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险些贻误，夫人有物要交予小姐。“桑惜止了笑，从贴身的兜衣中取出一只珠钗，放入施澈手中。

”母亲可有嘱咐旁的？“施澈面露疑惑，有些不知所以。

”并无，只是交递予桑惜珠钗一只。“

细细端详，钗身似有断纹，施澈转身拿起烛台，对着断纹处轻砸几次，随即，珠钗断裂，露出了藏匿于钗身的细条状锦布，慢慢展开，母亲的字迹再熟悉不过，桑惜惊异，没料想，珠钗里竟有如此乾坤。

阅毕，施澈将其置于烛上燃尽，回过头来，却见桑惜依旧处在诧异之中，不禁有些想笑。

”桑惜，还不回神？“

”小姐，夫人交代了何事？“桑惜甩甩头，急问道。

”沈施难两全，且观且行。“施澈微叹。

母亲之意，她早有察觉，故而此番言语并不出乎意外，沈施两家，本就是朝中两只猛虎，两虎相斗，必有一伤，绝不会共存，现下交好，不过是碍于皇权的权宜之计罢了。桑惜太过纯良，不想吓到她，故而省了锦布言语的后半句，”如若必要，除尽沈患，段不留情。“

”如此，小姐与沈，岂不是敌非友。“桑惜长吐一口气，面色难得一见得有些忧虑。”沈，自小便不是省事的主，小姐恐怕要费些心思。“

”你可是还在忧虑那只死鸽子？”施澈笑语。八岁时，沈便送过一只死鸽子给她，只因众人赞誉她的字，较之沈，略胜一筹。

“心思之深，从小可见，小姐不能不防。”

“心似明镜，桑惜大可宽心。”她与沈注定不能为友，她们的斗争只要开始便难以了解，比的不过是谁的手段更狠。

“小姐侍寝之期可有定下？”桑惜终是不放心。

“说来也奇，本该早早定下，至今却无半点消息。”

“小姐该是头个侍寝，看皇上之意便知晓，您一进宫便封了才人，其余官家之女，不过是封了更衣，再者，清漪殿的由称只怕也是寻着小姐之名取意的。”桑惜一语道出。

施澈倏地跌坐于榻，脸色突变，长久不做言语。心里阴闷，透不过气来，北堂墨想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此差别之待，连桑惜都能察觉，旁的人又岂会不知。他这一步，走的既稳又狠，初初入宫，便让她成了众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