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三人的棋局(1/2)
站在门后的宁知闲其实并没有走多远,也并没有真的困倦,她看着方觉浅站起来,对着门板行了个礼才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小丫头还是有良心,没白费她一番苦心。
她抬起手来想勾一勾额前有些碍眼的发,看到自己手上那像橘子皮一样的皱巴巴,满是老人斑的皮肤,厌恶地挥开别过头去。
却正好望见了铜镜中的自己。
那是谁呢?
那镜子满头白发,老得直不起腰来佝偻着身躯,脸上全是深深的皱纹,眼中没有半分神采,睫毛都掉光了的丑八怪,是谁呀?
那是自己吗?
她闭上眼,眼角溢出些泪意,不想看。
宁知闲一生最恨别人说她老,她怎么能老去?老成这副样子要怎么以这副容貌去见奚若洲?
她应是永远十八岁的青春模样,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心性像个小姑娘般傲娇又天真,就像初识奚若洲时的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会俏生生响亮亮地对他说,久闻大名,原来你就是奚若洲。
他则会像当年那般在人流中蓦然回首,举世无双的好儿郎,目若星辰,未语先笑,那是惊天动地的雷响,响彻她的心房,震得四方都似无人之境,只余他独立于世,羞煞天下好风光,接着他会拱手作揖:不知姑娘芳名。
从宁知闲设罗灵大阵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可能要耗尽一生心力,才能挽回方觉浅于万一,她作了最坏的打算,也许是一生修为散尽,但是她拼死也会留着那张初遇奚若洲的面孔,以免日后若是相遇,他会认不出自己。
但她没想到,后来会变成那样。
想不到奚若洲在封痕上动了那么多手脚,想不到他早已料到自己会找上方觉浅,想不到他早就算好自己会不惜代价地救方觉浅,想不到这个负心忘义的王八蛋,真的料事如神。
那可是神枢啊,是传闻中这个名叫须弥大陆的世界上,至高无上的尊者,是跺一跺脚,这个大陆都要颤上三颤至高之辈,是将一切都计算在掌心,连天都敢算的,最接近神的人。
那道封痕不止封存了方觉浅的记忆,还容纳着只属于神枢的力量,任何想强行解开这封痕的人,都会被其吞噬,而谁又是神枢的敌手?谁的力量能凌驾于神枢之上?
他算准了以方觉浅此时,甚至怕再过几年,她也无掌握这封痕的奥秘,他逼迫着自己不惜一切地保护方觉浅,因为他算好了——宁知闲绝对能得知方觉浅是唯一能在将来动乱中守护巫族的人,所以宁知闲必须要救她,哪怕付出再沉重的代价,宁知闲也要救她。
谁叫奚若洲清楚明白地知道,宁知闲是个懒散之辈不错,可是她一旦扛上了责任,势必会将这责任肩负到底。
所以,并不是宁知闲从奚若洲手里抢过了方觉浅这枚棋子,而奚若洲把方觉浅送到宁知闲面前,引诱了她。
宁知闲自以为聪明地坏了奚若洲的计划,其实,不过是一直按着奚若洲的计划走罢了。
哪怕没有蚀魂蚁,哪怕没有罗灵大阵上的变故,只要这封痕反噬走到最后,方觉浅无法承受之时,宁知闲都必然要出手相救。
一切的一切,最后只会走向同一种结局,那就是眼下,先前所有的努力和精心计划,不过枉然,不过笑话。
而宁知闲哪怕洞悉了这一切,也无可奈何,棋局已然布下,连她都成为棋子,又有谁见过,棋子能自已?
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宁知闲哪里能逃得出?
所以她会痛骂奚若洲畜生混帐王八蛋,但却依旧出手救方觉浅。
像方觉浅这样的小辈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他们是在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做抗争。
不是什么巨人和蝼蚁的类比,而是不论他们多么强大,站在神枢面前,都会变得渺小。
不仅仅是力量,武功造诣上的渺小,还有思想,目光上的微末。
宁知闲只是不明白,奚若洲这局棋,终点在何处,他要得成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方觉浅于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但宁知闲已经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看穿了神枢对巫族的企图,就是不知远在朔方城的江公,是否也看明白了。
在这场奚若洲的棋局里,王轻侯于方觉浅来说,是类似她这样的存在,最后,只会是被方觉浅收为己用,就像封痕吞掉自己所有的修为,并且得到完整的巫族一样。
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呢?会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方觉浅也同样覆灭王轻侯的信念与坚持?
宁知闲不介意帮奚若洲一把,九万跪,上神山,是个巧合,恰巧补齐着奚若洲的棋盘,她也想看看,最后会如何,更想看看,江公要怎般破局,是奋力出局,还是同样沦为棋子呢?
这不是王轻侯与方觉浅的游戏,这只是他们三个人之间的一场赌局,小辈们还远没有资格涉足这场局中,他们像是小鱼小虾一样,拼命地在跳着,蹦着,叫嚣着要改变这个世界,然后不停地成全着他们三人的博弈和较量。
宁知闲睁开眼,老态龙钟地蹒跚着步伐,缓慢地走向铜镜,看着镜中那个丑陋不堪,老得不成样子的自己,她的眼中映出奚若洲的身影,依旧目若星辰,未语先笑的无双少年。
她推开窗子,飞雪飘进来,静静地落在她枯萎的皮肤上,隔着雪幕,她看见方觉浅独自一人走在细细长长的廊桥上,背影挺直,傲寒似梅,她无声地笑了笑,目光慈爱又好奇,在这个丫头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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