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她也曾是最纯粹的信徒(1/2)
该要怎么说,才能说清这一场浮生幻梦呢?
真像是大睡了一场,睡梦里的世界色彩斑斓,众生芸芸,有千般滋味。
也许是在某日她突然翻了个身,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翻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软软糯糯地撒着娇:“义父,我做了个梦。”
但奚若洲明白,他的孩子已经长大了,再不会被恶梦惊醒,半夜里提着豆灯委屈巴巴地站在门口,抽抽答答地啜泣:“义父,我害怕。”
他便会怜爱得不得了,心头都要化成一滩春水,抱着她小小的身子在怀里,唱着复杂深奥的曲调当摇蓝曲,哄着他的小公主入睡,告诉她:“别怕,义父在呢。”
娇滴滴软绵绵,又香又甜的小人儿如今脱胎换骨,生撕开了柔软的皮囊,长出了坚硬如铁的翅膀,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
这样想一想,奚若洲的心里竟有些失落,孩子长大了,总是要离家,要独立,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要放手了。
他走过了中间隔着的风雪与梅花,走到方觉浅跟前,迟疑片刻还是抬起双手,搂着她的双肩靠进自己胸膛,轻抚她的秀发:“我的小伶儿。”
方觉浅伏在他肩头,神色微有些迷茫,是的呀,她叫星伶,不叫方觉浅,亲昵之人唤她伶儿,唤她阿伶,不唤她阿浅。
也如所有天真的孩子那般,有一个幸福得不得的童年,有疼爱她的父亲,有无忧无虑的天地,有遮风挡雨的家,什么都有,像个公主那样快活自在地长大。
是奚若洲的掌中宝,是他疼在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不是那个不知疼痛不知悲喜沉迷杀戮的女魔头,也不是那个精于算计阴冷狠毒的乱世奸人。
她本是有着,如此幸福圆满的人生。
如果没有那一场变故,也许,她便是这样稳稳当当地幸福圆满下去,等着某一日,老神枢出关,便会对世人宣布,她这位神枢接掌神殿,睥睨苍生,怜悯又仁慈地看着她的信徒匍匐跪地,对她膜拜。
然后,她就会是那个跺一跺脚,须弥大陆都要震上三震的无上存在,为世人敬重,称一声,尊者。
虽然她不是第八神使,虽然她没有向神殿泄露过王蓬絮的身份,虽然她不曾害得王轻侯失了兄长,但王蓬絮的脸,却依旧深深地刻在她脑海里。
因为,王蓬絮是打碎了她幻境的人,让她看清这个世界,并非都如神息之地那般美好。
这个世界的的丑陋远超她的想象,罪孽深重到无以复加,正义远不是义父告诉她的那么简单,甚至连神殿的模样,都在她眼前变得模糊。
那是,粉碎了她三观,击溃了她信仰的人。
从头到尾,细细地说,这个故事,是这样的。
方觉浅,或者说是星伶吧,三岁成孤儿,父母于战事中双亡,自身病重垂死,神枢远游之时,见她生怜,带在身边悉心照顾,视如已出,万般疼爱,这世人无法踏足半步的神息之地只是她的游乐园。
而她病重实在难医,奚若洲不忍眼见着如此幼小的生命就此离世,以唤生术,取己身一魂,重铸其命。
阿钗有的那些后遗之症,阿浅也有,她难以感受常人悲喜宛如木偶,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却活得毫无生气。
但养育她之人毕竟是神枢,是这个世界上最巅峰最无敌的存在。他温养着小宝贝的灵魂,带她看尽人间至真至美,教她人世红尘多么曼妙,要相信阳光,相信善良,相信正义,相信信仰,相信这世界一切老掉牙但又美好的词汇,要去爱着这世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虫
,要仁慈,要悲悯,要活得灵魂高贵,心如琉璃。
要学会为一朵花的盛开而微笑,还要学会为他人的悲伤而流泪,要勇敢无畏骨血坚强,更要心地柔软护佑弱小。
奚若洲将星伶细心教导,将她教成这世上最善良,也最坚强,最聪慧,也最天真的少女。打小星伶便知道,她的义父是个什么人,也知道,她长大的地方是神殿,她在众神雕像的目光注视下长大,她每日听着信徒的歌咏颂唱,她翻看着古往今来的神殿伟人为这个世界做出的努力,她坚信着,
神殿是这世上光明的化身,正义的代表。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神殿会有不对之处。
就像她绝不会怀疑,她的义父会行残忍之事。
她才是神殿真正的,最虔诚,最纯粹的信徒。
直到,那天。
她一如往日地跑出神息之地,躲开了神卫,悄悄地尾随着大人们藏在人群里,看着那个叫王蓬絮的人,被炮烙之刑处死,临死之前还在泣血愤言,道尽神殿之恶,苍生之苦,世间之愚。
他说,神殿众孽,把持朝政,动摇根本,为一己之利置苍生于不顾,该当何罪?
他说,南疆百姓万千,年年受洪灾之苦,神殿恶徒何以能吞银藏私,罔顾性命?
他说,神使之罪,豢养娈童娼妓,道貌岸然,诓骗世人,有何颜面受天下供奉?
他说,第八神使之死乃是罪有应得,无辜之人为其殉葬者难以计数,可是公道?
他说,神祭之日奴隶惨死,哪个没有父母家人,他们是何以沦为猪狗,任其宰割?
他说,天地浩大,理法昭昭,是有神殿在,方使道德沦丧,律法无存,妖魔作乱。
他说,敢问此处神使,哪个敢向着天,对着地喊一声俯仰无愧,受得起天道轮回!
他说,神殿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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