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良笔道(3/3)

他不敢问。

但是他又不能容忍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敢知道。所以他这样迂回地发问，就像他的姐姐迂回地将自己的“恕罪”交还给肖家。

那希冀中带着躲闪的神情，和肖青太像了。

哪怕他们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一个是青春饱满的少女；一个是半步元婴，一个是一抹残魂。

所以叶楚彤不能不回答。

即使魂戟内的肖青双手抱膝一动不动，显然不想给叶楚彤一点提示。

肖青应该是没有掌握长生笔的，毕竟她其实没有和什么“高祖父”结婚生子，而是英年早逝在天衡老祖手中。

但她又可以说是有的，毕竟她无数次揣摩完整的良笔道，居然靠数百年的纸上谈兵，能指点肖家许多比她去世时修为高的人。

“她掌握了。”最终叶楚彤这样回答，“我这几天谈论的良笔道，都是出自她的教导。”

肖胥就笑了起来，无数蒲公英种子在他无声的微笑中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卷席上天空。

“那么前辈对……家高祖母，怎么看呢？”

“她是个天才。”肖胥斩钉截铁地说，“我父亲曾经为她不是个儿子而遗憾，但很快他就发现相较于真正的天赋，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我还以为……”

“以为我不喜欢她？恨她？”肖胥又笑了，那是和之前有些不同的笑容，带点狡狭。这一刻他好像真的回到了年少，肩上什么都没有，一点小快乐就会让人开心地飘起来。

“我从来都没有恨过她。”肖胥说，“我们，所有人。”

“她从来不该背负任何东西，这不是因为她是个‘难得’的女孩，我们就对她宽容，而是——她确实没有做错什么，没有对不起任何人，除了她自己。”

我们不怪她。

肖青将头更深地埋在膝盖上，整个人蜷曲成一圈。

魂戟中诸人，肖青是羁绊最重的那一个，也是最不恨天衡老祖的那一个，她恨她自己。只恨自己太过愚蠢，居然信了最不该信的人，害惨最爱的人们。

自责像一条锋利的绳子束着她，时时刻刻告诉她她曾经做错了什么，因此没有资格再去做什么。她什么也不该做，只该蜷曲着被收割希望和热情，接受自我折磨。

但是肖胥说，我们都不恨她。

她怎么配？

她配不上他这样的挂恋。也许他怀恋的是曾经大家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也许他怀恋的是那对良笔道的肆意探求，只是不该是她，不该是她这带来一切恶的罪人。

肖胥不该怀恋她。

“我的姐姐太高傲了，她一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觉得她造成了这一切。即使她只是不幸遇见他而已。就算没有她，就算她不跟他走，我族卷轴还是会失窃。”

“我们都很担心，她会因此难过——如果她在那邪道手中活下来的话。”

肖青已经泪流满面。

我……太过高傲了吗？

她终于等来了指责，却不是怪她识人不清，怪她引狼入室，怪她抛却家族。

他们怪她太高傲，高傲到让人担心。

她早已习惯了指责，她无数次这样自我折磨，只是她的自责的冰冷冷的，而肖胥的指责是炽热的。

像一团火，烧得她生疼。

真是太好了。

她身上枷锁犹在，一动依旧有彻骨伤痛，但火焰在前方燃烧，她终于得见一点光亮。

……

“我很抱歉打搅你，肖青师姐，不过他已经走了，我想你应该想要听到这个消息。”

“我可能在火术中找到了可以帮肖胥延寿的丹药，或许要配合着完整的良笔道来，你要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