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1/1)
半路上遇见柳毅。还有王善祥。柳毅醉眼迷茫且紧张地叫声:“妹。”
晴儿并未发怒:“怎么不说一声,吓妹一跳。”语气难以分辨是疼爱还是责备。
王善祥微笑着解释:“本来想留下他,又怕你着急。”
晴儿这才和王善祥对视一眼。正是黄昏时刻,王善祥国字形的脸罩着一层暗影,仍然能看清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论相貌和个头儿,王善祥与李宝贵相去甚远,但王善祥比李宝贵精神一百倍,外号“铁算盘”。王善祥在大队的地位仅次于支书,村支书牛德福两儿一女都在县镇工作。王善祥闯南走北却颇有胆识,可谓财大气粗。因此,听“爱”字从柳翠兰嘴里飞出来那一刻,晴儿有些怀疑,她是冲着爱去的,还是冲着王善祥的地位?晴儿鄙视柳翠兰,唯有那个字使晴儿鄙视中掺着吃惊。那个字是羞怯的、温暖的,像一团只能看不能摸的雾,说出来就可怕了,凶狠了,像张牙舞爪的怪兽。柳翠兰居然说出来,也只有柳翠兰这样的女人说得出来。
晴儿似笑非笑,语气却是明显的冰冷,这么大了(外表看上去这孪生兄妹比生父王善祥还略高半个拳头),他找得见家。晴儿不让这个夺走柳翠兰的男人看出敌意,但让他明白,她不会感激他。
晴儿一言不发地往前走,估摸与王善祥拉开距离,突然顿住。柳毅险些撞她身上。跪下!(人言李宝贵家整个是阴盛阳衰——此话不假)她疲惫地说。柳毅迟疑着,她大叫,跪下!并顺势踹柳毅一脚。柳毅咕咚跪在那儿。你找她了?她问。柳毅点头。找她干吗?她逼住柳毅,柳毅嗫嚅着(当哥的自小有什么好吃好玩儿的且都忍让着李家众姐妹——村人谓之懦夫)。说呀!她叫。我去看看,柳毅声音很低。看啥?她问。柳毅无言。谁让你去的?柳毅低下头。吃过她家饭了?柳毅嗯。她让柳毅说吃了什么,柳毅一样一样交代,半盏水酒半盘菜,半条鱼,两颗鸡蛋——两个白面馒头。晴儿让他吐出来,现在就吐。柳毅哭丧着脸叫小妹。晴儿凶狠地说,要是不吐出来,她就划开他肚子取出来。她捏住柳毅下巴,同时,心重重疼了一下,但没有松手,吐呀!她大叫。
柳毅开始吐。一口唾沫,又一口唾沫。晴儿让他吐那些东西,她使劲儿抓着他双肩颠颤,“吐!吐!”柳毅吐着眼泪吐着鼻涕吐着杂七杂八的东西。实在吐不出了,他眼巴巴地望着晴儿,哝哝唧唧地叫声:“妹”。晴儿问:“吐完了?”柳毅忙不迭点头。她问柳毅还去不了,柳毅略带醉意拚命摇头。她问柳毅还找她不了,柳毅边摇头边说不了。晴儿厉声道:“没骨头的贱货,你是男人,就是吃糠咽菜,也得有骨气,明白了?”这时柳毅酒似乎醒了大半又点了点头。晴儿追问:“倒是听明白没有?”柳毅说:“听明白了。”晴儿让柳毅重复她说过的话。天已经暗了,晴儿和柳毅的身影模模糊糊,但柳毅的声音异常清晰,在黑暗中穿出深深的洞。
夜里,晴儿躺在被窝里悄悄咬手指。她绝不后悔责“打”孪生哥哥,但是她必须惩罚责“打”孪生哥哥的手指。手指是冤枉的,是得了她的指令,但不这样她别的地方更疼,因为疼是抹不去的。
那天,柳毅下班比平时晚,只说在理发店遇到了麻烦。那么一段时间,他不可能跑到八队,晴儿也相信他不会去,那次责“打”之后,他明白世理了,如和柳翠兰碰过一次面,他一五一十向晴儿汇报,包括怎么拒绝柳翠兰的东西。晴儿赞许他像个男子汉,并煮两个鸡蛋作为奖赏。晴儿觉出柳毅眼里藏了东西,还有,柳毅的理发服兜撕裂了。那不是柳翠兰缝的,没那么容易撕裂。要么就是遇见街头混混打架了,但柳毅脸上没有抓痕。晴儿问在理发店遇到了啥麻烦?柳毅说前女友王小丽和田晓霞二人同来做美容了。晴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儿,喝令柳毅说实话。柳毅嗫嗫道:“妹,你别生气啊,我什么也没干,以后再不跟她谈了。”王小丽是谁?王善祥的女儿(殊不知即柳毅同父异母之妹)。失了一个钱包,善祥女人怀疑柳毅拿了,要搜身,柳毅没让。善祥女人强行搜寻,理发服兜是这样弄扯的。晴儿狂喜不已,夸柳州毅有骨气,又问善祥女人说什么了。知道那个女人不会简单搜身,她嘴不会闲着,柳毅迟疑几秒,还是招了。晴儿咬咬嘴唇,说:“妹和你去问问她。”柳毅问:“现在!”善祥女人居然骂柳毅兄妹二人是杂种,晴儿怎能咽下这口气?得给她点儿颜色看看,这种女人必须彻底击扁她。晴儿早想教训一下这个乱嚼舌头的女人,现在机会来了。晴儿明白这一仗的意义,不只是她和善祥女人之间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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