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1/1)
晴儿被抓住,她奋力挣扎,放开!我要问问他!晴儿叫着,嚷着,但公安抓得很牢。挣扎一会儿,晴儿呼吸不那么急促了。海海漫漫的血沉落下去,脸色正常了许多。像闹了一场大病,她有些虚,但已经冷静。叔呀,不是他说的那样,他瞎编的。事情完全拐转了方向,晴儿不再隐藏,详细讲述李宝贵怎样祸害人,她怎样设了这样一个陷阱。叔啊,有半句假话,就让我烂舌头。晴儿眼巴巴地望着公安,等待他们裁决。两个公安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女警官说:“你是个好闺女,也是个聪明妹子。”晴儿急切地问:“你们相信我了?”公安歉意地笑笑:“你没必要为他开脱,他什么都说了。”晴儿叫:“他胡诌呢。”公安脸上却是识破晴儿伎俩的宽容,说:“李宝贵已经供认,没说清楚的是次数,六次,也可能七次,”他们不是向晴儿证实有无,而是次数。次数?晴儿糊涂了,她不明白次数的意思。“叔啊,我咋样你们才相信呢?”晴儿甚至有扒开衣服的冲动,完全忘记是她设的陷阱。公安说还会提审李宝贵,再没有多余的话。
晴儿失神地团在那儿,直到被黑暗包围。
晴儿探视李宝贵是一年后了。
如果算上最初那趟,应该是第二次。那次晴儿没带任何东西,她不是看李宝贵,而是问他为什么胡说八道。为了报复她?还是被逼供?报复的可能是有,他意识到掉进晴儿的陷阱,干脆鱼死网破,让脏帽子扣住自己,也扣住晴儿。逼供的可能也有,李宝贵是个软骨头,没的招供就编,他擅长这个,但李宝贵没有任何伤痕,看不出挨过打,眼里也没有憎恨,相反,他满脸羞愧,紧张不安,触到晴儿的目光马上低下头。晴儿还是问了,李宝贵躲避着晴儿的逼视,反反复复说:“爹对不起你。”那不是装出来的,那是一个罪犯的忏悔。晴儿突然糊涂了,李宝贵真的做了什么?也仅仅是瞬间,晴儿马上打断李宝贵:“不要再说了。”嘎然而止。李宝贵慌慌地半窥着她。晴儿镇静一会儿,再问,李宝贵还是那句话。晴儿没再问出什么,李宝贵似乎不会说别的了。
那一年,晴儿不知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心性高,明里暗里没输过谁,这件事上,她输得很彻底。输给了自己。本想挽救家的声誉,却让家蒙上更大羞辱。虽然她依然高傲,不躲避别人的目光——仍然是那些目光躲避她。但在别人眼里,她的价值已经打了折扣。她失去了他。和别人一样,他相信李宝贵对她犯了罪。她没向他解释,什么话都是无力的。当然,她能向他证明她的清白,但为什么要证明?他不相信她,他就不配了。
每个夜晚,晴儿被无数张利嘴啃噬着,血肉模糊。她在人前挺着,在黑暗中便缴械。她不抵抗,任伤口开裂。有时,她还会成为那些利嘴的帮凶,在自己某个部位拧着。累累伤痕会让她舒服些。
终于熬过来。晴儿脱了一层皮,仍是原来的晴儿。晴儿想起李宝贵,该去看看他。晴儿买了几条烟,烙了一叠鸡蛋饼。打听到里边能听收音机,到县镇上花六十块钱买了一台。李宝贵有副好嗓子,是个戏迷。干活儿不着调,唱曲却从不走调。
李宝贵竟然胖了,两腮厚了许多,像贴了一层。他规规矩矩坐在晴儿对面,两臂平放在膝盖上,晴儿问一句他答一句,晴儿不问,他的目光便垂下去。他没有回问晴儿的意思,一点儿也没有。有那么一会儿,晴儿只是平静地望着他。李宝贵耐不住,也许会说点什么吧?晴儿说不清想听他什么。李宝贵窘迫着,头沉得更低。晴儿不忍,打破沉默。她没再问那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那是塞在壁洞里的一只臭袜子,不触碰,它是墙体一部分,拽出来只会散发臭气。会见结束,李宝贵突然说:“爹对不起你。”晴儿僵僵,平和地说:“家里都好,柳毅哥哥已经在县镇上开了又一家连锁美容美发店,你放心吧。”李宝贵转身,抹抹眼睛。晴儿的心一下柔软得不成形状,仅有的那点儿积怨也如轻烟随风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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