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夜行船(4/5)
一指而无法动弹,也是热泪滚滚。沈如月流泪是因为悲痛,而不是因为担心受辱。在恶贼表露最为邪恶的意图时,她还在昏迷之中,所以与灵儿相比她心里没有恐惧。醒来的她已料到父母必已被害,也料到自己难逃一死,巨大的悲痛已令她对死亡毫不畏惧。爹娘死了,家也就没了,即便能逃过一死,她也不想活了。她的泪眼扫过灵儿满是泪水的苍白脸颊,悲痛之心更为悲痛。当她的泪眼瞥见被风刮过来的那只小笼子时,她悲痛的心有了一种别样的伤心。穷凶极恶的贼人又从船头杀到了船尾,杀进了每一个房间。他们杀了受伤未死的所有家丁,有的已经死了的也被补了一刀,让其死的彻底;他们杀了躲在厨房瑟瑟发抖的厨师,藏到面缸的小伙计也被揪了出来杀了;他们杀了躲到被窝里的女仆人,连藏到床底下的一个也未能幸免;他们杀了底舱掌舵、划桨的工人,然后像似无心实则有意地对着蓄水柜子捅了一刀,水柜里发出了“噗噜噜”的一阵乱响,流出了混合着浓烈血腥味的水。他们把沈家船上的金银珠宝和银票装进了两个黑布袋,搬到了自己前撅后翘的舢舟上,把沈如月和灵儿也搬到了舢舟上,然后到沈家船上点了一把火。沈老爷为管家伙计们买来的美酒成了为虎作伥的助燃剂,两个恶贼先牛饮了一番,然后把酒都泼到了门窗、纱帐和绸缎布匹上,还围船浇了一圈。烈火熊熊地燃烧了起来,明月黯然失色,星辰瑟瑟发抖,水银般的河水仿佛流金。
恶贼带着赃物和猎物,带着“财色双收”的满足感和“好事在望”的愉悦感,以英雄凯旋的姿态划着他们的舢舟撒野似的绕着大船荡漾了半个圈。当他们行驶的弧形轨迹止于沈家船头开始向正南拉直的时候,后面传来了令人惊悚的哀嚎,他们骇然一惊,吓了一大跳。只见沈家船头上有一个火人嗷嗷嚎叫着蹦跳,竟然还抱着个酒坛子。
沈如月和灵儿虽然看不到那人处境,但从几乎改变了整个夜空颜色的火光和似乎能把月亮烤糊的灼热温度、以及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声音上,她们知道这个人是老管家,正在被烈火煅烧。她们相信老管家之所以能躲过恶贼的屠刀,绝对不是因为怕死藏了起来,一定是醉倒在什么地方被恶贼忽略了。她们太了解这个对自家忠心耿耿的老人了,虽然年老,但脑袋灵活、足智多谋,唯一弱点就是贪杯而不胜酒力。不过,即便他烂醉如泥,醒后却能很快把生意账目上的难事理得清晰,沈如月曾笑着说他‘醉后神游取商经’。她们估计老管家能躲得过恶贼的排查,一定是醉倒在隐秘的地方睡着了,极可能又是后右侧底舱的茅房,说不定还是像上次那样抱着酒壶趴在便桶沿上呕吐时虚脱了。
老管家的确是醉倒在茅房,直到被火烤醒也不知道船上遭遇的劫难,惊慌失措的他忽略了烈酒易燃的基本常识,没有扔掉装着他所钟爱的汶泉老窖的坛子。他用擦洗便桶的湿毛巾捂住口鼻顶开了盖子,像焦香的老油条似的蹿了出去。他看清了火光中的惨烈,也看到了那条罪恶的贼船,关键是看到了贼船上的小主人。他明白仅凭自己的老迈之躯,根本不肯改变已定的事实,所以他没有莽撞行动。如果他能屹立不动,应该逃过一死;如果不是依然呆呆地抱着酒坛子,他就可以等贼船走后游上岸。但巨大的悲痛致使他身体失去平衡趔趄了两下,泼出了一股股烈酒,于是他引火烧上了身,被大火吞噬的他失去了理智,嚎叫着、蹦跳着乱跑了起来。
世上残忍之事莫过于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毁灭而无能为力,而更为残忍的事是眼睁睁看着亲近的人在烈火中嚎叫着毁灭,即使没有眼睁睁看到,但耳声声听到了也是一样。沈如月和灵儿心如刀绞锥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泪水却更猛烈地涌出。然而,在她们睁开眼深吸气化解悲痛导致的窒息的时候,看到了垂死挣扎的老管家踢出去的那个小草笼子在空中燃烧出绚丽灿烂的火花。短暂的火花照亮了她们通往地狱的迷途,似乎在召唤、鼓励她们:活下去,报仇,报仇!于是乎,她们的求死之心触底反弹,有了求生的渴望,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哪怕······也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只有活着才能出头,只要活着终有希望。
接下来的事大大出乎她们意料,运气否极泰来,结局发生了云泥之别的转变。她们被一个仿佛是从月亮上降落下来的、如月宫嫦娥般的女人解救了。如梦如幻,似真似假。“月宫嫦娥”轻挥锦带,播洒出一缕清风,她们随即感觉如同沐浴清泉,僵滞的血液活泛了,四肢腰身恢复了力量,于是她们相信真的得救了。她们相拥而泣,心中对“月宫嫦娥”的救命之恩感激至深、至诚,也不禁感慨是母亲的积德行善感动了上天保佑她们。
当时已接近黎明,斜挂在天上的月亮散发着疲惫的光辉,恶贼迫不及待地把舢舟驶入茂密的芦苇丛。正准备分配“战果”,忽然发现“战果”被一个曼妙多姿的影子所笼罩,仿佛变幻的云朵遮住了月亮。他们不自觉地抬头望向月亮,只见一个发髻高绾的女子拖着像浮游的白云一样的裙摆,驾驭着月光飞掠了过来。由远及近,像是从月亮上是滑下来的。
“哦!”他们感到无比震惊。等到那女子飘摇地站立在三丈外的芦苇梢头时,一个恶贼对另一个恶贼说:“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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