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暴雨(1/2)
任老师被这看不明白的母子关系搞得摸不着头脑,陆一溪隐晦觉得土豆对自己依然十分抗拒,于是她扭头和班主任说:“我想和陈窦单独聊一聊。”
任老师觉得空气里结着冰渣,毫不犹豫地同意了,转身走出了办公室关上门。
陆一溪温柔唤着土豆的名字:“土豆。”
土豆走到她身边,一把把自己的试卷扯过去。
陆一溪紧挨着他坐了坐:“妈妈看你的做题能力好像提高了,丢分多是因为太粗心,下次可不准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土豆低头,不吭声。隔了一会儿他才说:“你是不是只喜欢学习成绩好的孩子?”
陆一溪被他逗笑了:“不是只喜欢,但学习成绩好的小孩大家都喜欢。妈妈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有一个幸福圆满的人生。”
土豆显然对她说的很多事情还没有一个完整的认识,从当初陆一溪为了十万块放弃他的抚养权那刻起,他便觉得自己是被妈妈抛弃的孩子,加上陆一溪对他的要求比家里任何一个人对他的要求都高,美味的零食不让他吃,动画片不让他常看,考试考差了免不了一顿骂,小土豆不止一次怀疑妈妈究竟爱不爱他。
加上陈母天天在他耳边添油加醋地骂陆一溪,说陆一溪如何不配当母亲,如何见钱眼开,如何为了钱舍弃自己的亲儿子,土豆拿着自己考得不怎么样的试卷,心里涌起一股空落落的难过。
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对陆一溪说:“你不喜欢我,以后别来了。”
陆一溪心疼地伸手抱住他:“妈妈怎么会不喜欢你呢?妈妈最爱你了。”
土豆不为所动:“以后真的不要再找我了,也不要再管我的事情,我不喜欢吃巧克力,考试也考不了90,奶奶和爷爷看见我和你在一起,他们会难过,他们身体不好,我不想让他们难过,你,你走吧。”
陆一溪紧抱土豆的手突然松开了。
就像走路的行人一脚踩空,她突然往无尽的深渊坠去,黑不见底的空洞直通地狱,无边黑暗揉碎了所有的星光,冰山雪地般的阴寒瞬间席卷了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包围了她,柔和的日光打在土豆的侧脸上,映出天真无邪的轮廓,冰凉的血液回流到心脏,山呼海啸般的轰鸣从她耳旁刮过,她听到风被撕裂的声音,渗出鲜红的血迹,滴在心上。
身体不好的是我,最难过的也是我。
不要推开我,不要站在我的对立面。
陆一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任老师请出办公室的,或许是因为活动时间很短,土豆该去上课了,也或许是因为土豆根本不想和她这个妈妈多说一句话。
陆一溪很恍惚,她从学校走出来,头重脚轻地走在柏油马路上,下午天际一片暗沉,层层阴云翻涌着在天边咆哮,黑云压境,从遥远的天际一直平铺开来,天光尽散,大地仿佛被一层流动的黑气压严严实实地罩住,一切都是灰蒙蒙的样子,了无生气。
她茫然地在路上走着,不知道要去哪里,无措地拐过好几个路口,然后返回,再重新回到原点,像被困在了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里,一次一次重复着错误的路径,被撞得头破血流,下一次,依然固执着坚持。
等到终于有累意的时候,她竟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
狼狈的样子不想让亲人看见,眼泪也只有在无人的地方才能肆意。
想了半天,能去的地方只剩医院。
一道闷雷滚过,天边惊现一道刺眼的白光,扯开浓稠的阴云,张牙舞爪嘶吼着,把暗黑的天际照出了白昼般的光明,万物俱静,风雨欲来,令人窒息的气压达到顶峰,终于瓢泼大雨降临。
豆大的雨珠冲锋陷阵,视死如归般从天际横冲直撞下来,掷地有声。打在马路上,人身上,车窗上,屋顶上,立刻绽开一朵四散的水花,倾盆的雨水浇下来,冲刷着人间所有好和不好的东西。
不出一会儿,陆一溪已经浑身湿透,湿漉漉的头发粘在头皮和脸上,雨水打在她脸上,令她睁不开眼睛,视线里一片模糊,天地间朦胧隐约,世界影影绰绰,衣服里浸了千斤重的雨水,步伐又沉又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门口的。
她不想进去,于是留在外面痛快淋雨。
雨越下越大,纪嵩撑着伞从楼门里往外走,大雨咣咣砸在伞面上,扬起声势浩大的雨花。他走着走着,看见路边蜷缩着一个人影,雨水模糊了视线,那身影却有些眼熟。
他撑伞走近,把伞柄往身侧斜了斜,遮在陆一溪头上。
纪嵩凝眸问:“雨下这么大,为什么不打伞?”
陆一溪反应了很久,才抬起头往上看了一眼,她脸上漫延着雨柱,很难能看真切人。
陆一溪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纪嵩之后,她又垂下脑袋,被雨水淋湿的衣物贴着皮肤,让人非常不舒服。
纪嵩发现今天的陆一溪和以往的她都不一样,之前她伶牙俐齿也好,胡说八道也罢,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整个人脸上总挂着笑,但此时的陆一溪,丧到了骨子里。
“需要我给你哥打电话么?你现在需要冲个澡然后休息。”纪嵩问。
陆一溪摇摇头,示意不要。
纪嵩声音沉了几分:“你要一直就这么待在这里吗?”
陆一溪不说话。
纪嵩:“别这样,我好歹是你的医生,给我个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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