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写律于租(2/2)
“得憨夫君千里相助,感激不尽。”李恪诚心答谢,“憨夫君,方才监门在外大喊贼人,莫非是与你二人做戏?”
“我正想与你说此事……”憨夫脸色凝重下来:“恪君,你是否与人有隙?”
“与我有隙的人可多了,还都是些权势之辈,做起事来无所不用其极。”李恪苦笑道,“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千里迢迢求助墨家,害的憨夫君星夜赶来。”
“怪不得……我与师妹确实看见有身影翻墙走远,也试过寻巷去追。奈何我等对苦酒里不熟,最终还是被他跑了。”
“这么说方才真有贼人?”
“确有其事。”
李恪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如今山雨欲来,我一家的生死便要托付给憨夫君了。”
……
一晃两日,九月初九,田吏奉马踏闾门,田典余赶在最后一刻,手持租令出现在乡里们的门前。
他今日素色深衣,腰缠黑带,头上顶着冲天的竹冠,手持简书面色庄严。
“苦酒严氏,接令!”
严氏带着李恪在院中站定,躬身深揖,口中唱诺:“严氏接令!”
“令!苦酒户人严氏薇者,受田一顷,其年大丰。依律,当缴刍两石,槀三石,租田什一,亩产一石八斗,季秋中旬纳租,自送句注乡仓!此令,始皇帝二十七年,季秋!”
“唯!”
这是家里的第二份租令,小穗儿的租令先一步颁出,内容与这份一般无二,而等到李恪家的颁完,田典余一抖袍袖,将简书收起来,换上和颜悦色的嘴脸:“严氏,你可有疑问?”
严氏微微一笑:“秉田典,今岁雹灾过境,家中菽豆尽毁,独妇一家连过冬口粮都无处去寻,也不知这大丰一说,是如何得来的?”
田典余笑得阴阳怪气:“此事说来,你等有所不解也是正当的。丰年与否比得是往年,比得也是左近。今岁多地遭遇雹灾,唯有苦酒里抢收得成,比之邻近乡里,可不是大丰之年嘛。”
居然连连环比同比都扯出来了……
李恪很服气,不过这个结果并不出乎所料,严氏听闻当即盈盈下拜:“原来如此,多谢田典为独妇解惑。”
“写律于租,为民解惑皆我这田典之责,不必称谢。”田典余虚扶起严氏,轻声问道,“严氏,这田租突就上浮两成,不知你手上粟米够不够缴租?对了!今岁还有林氏的田租,想来也是担在小穗儿身上了吧?你家岂不是要多出六石粟米?”
严氏摆出一副愁苦的样子,说:“确是六石,为今之计也只有四处去借,若是借不到……无论如何,我也要保下幼子,总不能叫林氏在天之灵不得安宁。”
“那你的长子呢?”田典余关心道,“恪天赋异禀,你又对他多有期许,若是虚程……”
“尽人事,听天命吧。”
严氏的表现让田典余很满意。李恪低头看着,看到他五官舒展,虽没有表现出喜色,但心里的舒泰还是实实在在展现了出来。
李恪本以为他会趁热打铁,提出条件,无论是用粟米换李恪,还是换严氏,总归是拉近两家关系,让李恪从此能为他所用,可他最终也没说话,只沉默着点点头,转身便出了院门。
“大兄,你似乎猜错了,田典余好像只想看我等窘迫而已。”小穗儿走上来轻声说道。
李恪摇了摇头,回过身,似乎能看见那三件藏身在癃展小屋里的黑色裋褐。
“还不是时候……”他说,“如今,还远不是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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