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 燕归家(2/2)

“赵寒。”洛羽儿道。

“嗯。”赵寒答。

“你过，人死了，魂魄可以变成鬼，留在这世间的。

那人死了，还可不可以再活过来？”

沉默。

洛羽儿轻轻擦了下眼泪。

“走吧。”

她这么着，可脚步却没有挪动，依然望着石碑上，“先父”那几个字。

泪水，又再止不住了。

洛羽儿双手捂住眼睛，痛哭了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身旁，赵寒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他好像想安慰少女，可又不知些什么。那一刻，他仿佛不是平时那个机敏少年，有些笨笨的。

“怜香姐姐……”

不远处，传来了一些声音，稚嫩嫩的。

洛羽儿稍停了哭声，望了过去。

在那边，还有另外一个大墓，造型非常精致。

墓前有白纸、也有红烛，还有各种婚嫁用的物品，红白二色同在。

哀伤之中，带了些喜庆的意味。

碑前，丫鬟怜香带着五月和一大群女孩，还影玉骨”队里的女子们，也都穿着素色衣裳站在那里。

女孩们纷纷围着怜香，扯着她的袖子道：

“怜香姐姐，这是什么地方，好漂亮啊。

你不是，要带我们来见沈大姐姐的吗？

我们好久都没见到她了。

我们好想她，你快让她出来啊，让她出来吧……”

怜香看着那一双双眨巴着、可爱的大眼睛，又看了眼大墓，眼里噙着泪水，不出话。

甘棠和其他女子，也是眼里泪水打转。

后方，章青娘坐在石头上，呆呆望着那块墓碑，喃喃着：

“女儿，我的女儿啊……”

“沈娘子……”

碑前，怜香望着墓碑上的那些字，忍着泪水道：

“虽然你从没跟我们过，可怜香知道，你的心里，早有了那个人了。

在这世上的时候，你们俩，没来得及在一起。

现在，我把你们合葬在了这里，还为你们办了婚事。

希望你们在九泉之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再也不用分开了……”

洛羽儿望着这一切，想起了之前的事。

之前怜香等人赶来，向她询问沈玉的下落。洛羽儿就把赵寒教过他的一番话，了出来。

她，“恶鬼”是蒋怀，是他一直假扮恶鬼，谋害百姓。

沈姑娘在帮助张大哥抓拿恶鬼的时候，两人中了恶鬼的奸计、不幸双双遇难，尸骨无存。

大都督李孝阳得知后，以二人忠君为民之壮举，立即为二人请功吊丧，并临阵追赠张陌尘、四品明威将军，命人修大墓，择吉日下葬。

怜香等人听了非常悲痛，洛羽儿也忍不住一起流泪。

怜香又哭着问，尸身都没了，可怎么安葬啊？

洛羽儿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了一样物事，是她从地下洞穴之中带出来的。

是张陌尘的那支长箫，上面刻着他和沈玉两人，曾写在一起的字：

我就要。

好，给你。

后来，长箫就被埋在了这里，盖起了大墓，墓碑上写了这几个字：

大唐明威将军张陌尘、夫人沈玉伉俪之墓。

那位大秦太子殿下，他那一段惊骇世饶家仇国恨，他与这位陇右第一美饶那一番爱恨缠绵，就此隐匿于尘世之间，永远不为人知。

“赵寒……”

洛羽儿道：“我们骗了怜香她们，这样……好吗？”

赵寒凝望着那些女子和女孩们。

半晌，他才道：

“有时候，有些东西，比真相更重要。”

洛羽儿一愕。

“哎你们看啊……”

对面，五月突然抬头，手指一指。

蓝蓝的，有些白云。

一群飞鸟，叽叽喳喳地，从边飞了过来。

“是燕子，燕子……”

女孩们一只只手都伸了起来，指着上，蹦蹦跳跳、高胸叫着：

“沈大姐姐最喜欢燕子了。

她，燕子飞啊飞啊，自由自在的，多好。

一定是大姐姐她让它们来的，看我们来啦……”

人群里，不知谁先唱了一句。

一片孩童的歌声，就这般响了起来，正是沈大姐姐写的那首，《燕归家》：

麦儿黄黄，

站满山岗，

燕儿花花，

飞回我家，

我与它搭话，

它不搭，

撅起张嘴子，

吱吱喳……

怜香、甘棠，还有其他的女子们，也跟着唱了起来。

后方，章青娘眼睛一睁。

那一瞬，那个困扰多年的疯症突然全好了，她完全清醒了过来。

过往的种种，全都记起来了。

“玉……”

章青娘缓缓站起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石碑的碑身：

“玉，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啊……”

风吹绿草，山谷如茵。

清脆的歌声，从谷里婉转而入际，随着那些飞翔的翅膀，飘向了自由的远方。

热泪终于忍不住了，从那一张张或有残缺、却又无比美丽的脸上，滚烫而下。

洛羽儿感动莫名。

她想起了，在地下洞穴之中，那两个为了对方而不顾一切的男女。

“赵寒……”

她呆呆地望着，那座双人合葬的大墓，对青衫少年道：

“你，日后会不会有人，也会为了我们，这样的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