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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春(五十六)(1/2)

他所有的不甘和挣扎都跟着齐世言从高台跌毁,究其原因,宋家两子,虽长在京城,却与父亲宋柏书信频频,关系融洽,诗文传家养出来的儒生,本就极重lún_lǐ纲常,哪比的薛凌一身反叛。

大抵此时此刻,他才能真的尝试着去想,自己的父亲宋柏,当年是错的。人不能靠活着完成一件事情,那大多数也不能靠死亡来完成。

所谓舍生而取义者,除却勇气,还需要些运气,毕竟十之八九,舍了生,根本取不到义。

他,如果用相同的方式去追求清白,只会落个相同下场。薛凌,才是对的。

对与错,就是要无比惨烈的结果摆在眼前,人才会承认。薛凌不过是,看见的早了些而已。

齐秉文已丢了手,进到里头招呼出两个精壮汉子,合力将齐世言尸首搬到了一处石璧茅屋里躺着。

苏凔心中不忍,却不知如何再劝。随后又有人拿了些黄纸香烛之物,勉强开了条身后路。至少一盏引魂灯是燃着了,若真有阴司黄泉去处,起码齐世言不至于魂归混沌。

烛火飘摇之时,屋外太阳始斜。齐秉文打了盆水,递过一条帕子,道:“苏大人身上不洁,稍微洗洗再走吧。”

此举看来殷勤周到,话里却是赶人之意。但自己身上确实沾了些血迹,衣物之上消不得,手脸方才只擦了擦,这会洗洗也好。苏凔右手接了帕子,刚要将双手浸到盆里,左手将摊未摊忽地在水面之上停住。

那半张表书,还蜷缩在手里,就等着他放虎归山。

苏凔偷眼往旁看了看,齐秉文取了个草团子跪坐在齐世言遗体前,并未关注自己如何洗手之事。

他盯着手腕,好似不是要洗手,而是要壮士断腕,片刻后近乎颤抖着将左拳没入水里,温热液体从瞬间从指缝间往里侵袭。

冤也好,屈也好,过往种种,都消于这些许微波之间。

他迟迟不肯将手拿出,只记着,齐世言从高台栽倒后,自己飞身扑下去,双手将人揽起时,人已是出气多进气少,再说不出话了。

大概是将死之人毫无威胁,又或者魏塱想看看同党还有谁,故而并没有立即令御林卫围上来,苏凔得以抱着齐世言,占尽他弥留的最后一点恩惠。

“宋...宋....”

他感受着手里纸张在一点点溶解,清晰的辨认出齐世言当时喊的是“宋”,而不是“苏”。

清霏知道自己是宋柏之后,齐世言又与薛凌牵连,两尔加持,知道自己身份理所当然。

所以临死之际,他想喊自己什么?

宋....宋沧?

苏凔在那一瞬间无比慌乱,纵他已打算要自表身份,可“宋沧”二字快要从别人嘴里喊出来时,慌到他一身汗毛倒竖,不顾手里还捏着表纸,连带着一起按到了齐世言胸前。

“伯父。”他喊得如此大声,别人听来想是以为他悲痛欲绝,实际不过是做贼心虚,唯恐齐世言回光返照而已。

现手浸在在水里,连自己都对那会的慌乱百思不得其解,喊出来了,不是更好么,怕什么呢?

或者是,怕....自己来不及张口,就被人当通缉犯当场格杀?

他仰脸,默不作声喘了口气,只觉甚是荒唐,当初被薛凌救出,东躲西藏时也没如此感叹过通缉二字,怎么现在,才真真切切的开始唏嘘,自己本是个见不得光的罪犯死囚呢。

他张开手指,纸团经水浸泡后只稍稍往上浮了一浮,而后乖顺沉于水底,只三俩气泡摇曳,从指缝间溜出来扶摇而上,而后在水面啪嗒一声,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一侧齐秉文还跪的老老实实,苏凔在盆底双手合十,将那个纸团子碾于其中,稍加用力,便只得一盆碎屑。

齐世言为何扯了自己半张表去,不得而知,可能真是因为临终失了方寸。只没想到,他扯去的那半张还好好揣在怀里,自己手中的半张,先成了一团浆糊。

苏凔端起盆,镇定绕过齐秉文,行至屋外,找了个茂盛草丛,一扬手,连水带纸倒的干干净净。

随后回屋里又与齐秉文聊得几句,方知其也请了个僧人,估摸着不多时就该到了,阿弥陀佛念上几句,午夜子时过半,立即一堆柴火燃起,这便万事了了,等明儿清晨天亮,想来是人已离京有好几里地。

听其口气,不像是在说一个人的尸身如何处理,更像是说一块好肉需得猛火烈油,若不是苏凔插话插的快,他还能十分顺溜的说再洒点盐巴,配壶好酒。

苏凔本以为齐秉文布置了停灵物事,是打算依着规矩灵停三日再下葬,虽简陋些,好歹应了章法,未料得说晚上就要烧了,犹豫一阵还是按耐不住,低声道:“怎..怎突然这般急。

死者为大,魂....魂..鸟念旧邻,鱼思故渊,伯父在天有灵,万一还想多看看这京中,怎么不..停够三日呢?”

齐秉文笑意未减,闲适打了个呵欠,看着苏凔道:“本来现儿个就要烧的,也让苏大人送他一程,毕竟这是是非非弯弯绕绕,你也算半个当事人。

只是,以前听得天恩难测,我还以为是个故作高深,今日方知此言不虚。那会子蒙苏大人绣口,皇帝倒是不与伯父为难,可万一事后想想咽不下这口气,随便拨个罪名来,要将伯父扒皮抽骨,谁也奈何得了他。

若如此,我岂不是,连伯父最后的遗愿都未能完成,负他人之托,非君子也,还是早烧早好。”

此话有理,先前在祭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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