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十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下)(1/2)
男子挥袖,自腕下飞射出一柄血色短刃,越过阵列,首当其冲在前,十一把飞剑紧随,剑阵层出不穷,霎时天旋地改,夺下多少可怜头颅。
高手不算,高手不提。
千骑,竟抵挡不过一人。
抬脚踢开山门,随手丢下一个面目全非的头颅,见到跟前的老人和睁大眼睛的随从,方才想起来尴尬,咧嘴干笑了两声。
“老先生别见怪,我实在嫌这厮聒噪,便索性毁了这副口舌,省得下了阴曹地府,还惹得阎王爷讨厌。”
男子还有心情调侃,一双眸子仍然亮晶晶的,若不是身上沾染的血水,丝毫不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老人竟说不出多余话语,瞧着男子面目,联想其来时所言,着实记不起如何有这般一位故人。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秦杉。”
男子扬长而去,只留月光下满地狼藉。
山林重归于寂静无声,山庄方才经历一场浩劫,老人还停留在思索中,久久选择放弃。那男子说,于他师父有恩,怕是许多年前的事了,实在记不得,便罢了吧……
转瞬金乌重开,银河晦暗,诸天星辰在怔忪间坠落,无尽荒芜止于天地灿烂一线,百万里沉寂消弭驱散于野,仿佛通晓命运的神明在垂怜无知的凡者。在晨风起时,从乱石间逼出某种鸟兽尖利的长啸,似世代折戟于此的先人遗留下不甘的呼喊。
未几晨曦乍现,细雨绵绵。
白衣男子撑着绯红纸伞,接下雨点如针。落雨声沙沙作响,宛如清秀女子凑耳边的呢喃细语,煞是婉转动听。晨光之中棠花初绽,曦光映照绯色烟霞,旖旎缱绻,如梦如幻。
暗夜中的种种仿佛黄粱一场,夜尽天明,才能看清男子生得好皮相,除却那双桃花眼,眉心一点朱砂丹印,隐隐作半开莲花状,分明青盛年纪,鬓角却掺杂一丝霜白缕;腰间两枚悬挂羊脂玉笛,穗子缀玉佩,竟是少见的短刀样,却非昨夜那杀人于无形的利器——真正的杀手锏,在那束发的双簪。
男子停下脚步,打量继续身边落雨,忽然起了玩心,环顾四周,张口吐出一字。
“起。”
如丝细雨朦胧成雾,男子收伞如剑,覆于手中,四指紧握虎口,拇指顶在一侧,翻转伞面,双目先合,吐纳调息之间,气息流转涌动起势,再睁眼已是罡气缠绕如莲花,两袖飞出绯红气旋,带起细雨缠绵游动。
这场景若是被他人看见,莫不要高呼什么“神仙下凡”,抑或恨不得小跑凑上去,多吸几口仙气,好延年益寿,升官发财。
何为仙人,何为神明?那是藏匿于无尽凶险中的惊人力量,自古以来便有许多人为了这不能抛却的渴求,寻寻觅觅,汲汲营营,却最终全部消失在漫长路途之中。
众生无力抵抗宿命,日夜饱受渴望的诱惑,化为无计可施的煎熬。前人的结局约束着后来者贸然闯进未知世界,知道莽撞的行为不会带来任何好的下场。足下的落雨带着温度,汇聚成川,汩汩流淌,渗进天地的荒芜中,成为空濛无际的世界中,最鲜活灵动的存在。
横伞一挥撼乾坤。
无边空虚中的寒冷刺醒迷茫,辛苦练就的剑阵本是用来抵御外界的凶险,却不料最后割伤的是自己。男子终于明白,为何无人能破此阵,在这风起云涌的世道中,没有人可以抵抗对于宁静和幸福的渴望。
原先还以为,自个儿在一路的流离中,早就裹上厚厚的冰壳,昨晚上却被触动心里最柔软处。再回想起早年风光,内心极致的思念将对眼前现实的认知生生割裂——痛楚降临,他本能地想要逃避,可是重压之下,就连退缩都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恍若刽子手凌迟的刀,一下一下隔开鲜血淋漓的伤口,逼着他直面数年来孤身一人的遗憾。看起来触手可及的前路,到底是否要追随,似乎并不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
再向前一步,所向往的一切都会在诱惑下渐渐逼近,然而虚幻中的人终究不会成真,正如将要触碰到的只有未来,而非遥不可及的过去。于是执念成了最珍贵的东西,可以支撑着人继续前行,面对任何伤害,都只能更加坚不可摧。
落雨成川,尚且有化雾回归于天之际。
可见,人呀,有时候还不如掉下的雨点子,错过去了,就真的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
伞身如剑,浑圆一转,满园棠花片刻间便止于孤芳自赏,雨雾尽散。男子脚尖陷入泥土半寸,凝气向前踏出一步,身形暴起,罡气直攀发顶,如游鱼穿梭水中,身影逶迤变幻在海棠树间,随着衣袂掠过,带起万千花瓣秾艳,顺势随着他御风而行。
剑气翻腾,绯红如胭脂,硬是绕着男子身边旋转,如要化作古老神话中登天的梯,引着他悟道飞升,羽化登仙,追随羲和神的车架,触摸金乌的光芒,行走过天穹的尽头。
似传闻的美人,步步生花。
可神明的世界有什么?要是什么都没有,还不如留在这乱花迷眼的人间,做个永恒的美梦。他曾经反复咀嚼“梦”这个字,品尝出的只有满满酸涩和虚无缥缈。而男子所想要的,是命运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真正不堪一击的从来不是他自己,而是困顿他、迷惑他的假象。
男子终是将纸伞抛向空中,约莫是玩得尽兴了,挑眉一嗤,回身抽出发间双簪,刹那间各成一剑,双手持于身侧,金色罡气随之缓缓萦绕,剑刃锋芒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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