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2/2)
宁叔有关节炎,之前梅雨季犯了病,每天都疼,五月的天穿得严严实实,一点风都不吹,坐久了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颤,有时候手也发抖。为了给暴发户改自鸣表,连着熬了几个晚上,愣是一天没有休假,结果就病倒了,烧了一整天。他们都以为他夜里睡觉着凉了,她觉得更像是累的,他也不说,就在社区医院打了两天点滴,又回来继续修表了。
安晓在守意的时间没有她长,所能观察到的有限,不过她想到刘长宁总是笑脸迎人的样子,也不觉得意外,就是眼眶不自觉酸涩。
“反正我每回跟章承杨闹个什么,感觉都逃不过长宁叔的眼睛,他也总给我解围,不像老严每次看不破还偏要说。”
徐皎点点头,表示赞同:“长宁叔活得最明白。”
“那老严呢?”
“老严看着一根筋,其实心思还挺细腻的,长宁叔生病那两天,他一早就去集市买了黑鱼,叫木鱼仔熬了汤,又让我送去医院。嘴上说长宁叔不中用,其实心里老疼他了。”
“他们俩在守意挺难的吧?”
徐皎叹了声气,反正她看着是谁都不容易。“小木鱼也是,我有一次听到他跟家里打电话,好像老家想让他回去,他不肯,求着家里人让他留下来,都急哭了。就这事儿,我估计他也没跟他师父说。”
木鱼仔虽然还不成熟,但知轻重。会让师父伤心为难的事,他不会说,也不会做。
安晓心里闷闷的,问她:“那章承杨呢?”
徐皎和她对了一眼,说:“你男朋友,你问我?”
“我男朋友虽然每天跟我耗在一起,但这心呐,好像还在你那里。”
徐皎猛一弹起:“你可别瞎说,是在守意还差不多。”
“就是这个意思。”
安晓说,自从章承杨得了章意的准话,可以离开守意后,他每天背着个相机到处跑,去采风,找素材,有时候就坐街头看来来往往的人,一想到什么就记录下来。别说,看他那样子还真有点干大事的架子。
就是太忙了,忙得让人发慌。
“他之前最反对我去霓虹上班,说那里鱼龙混杂,不放心我,绞尽脑汁偷空去逮我。现在有时间了,反倒一次也没有来过,还跟我说尊重我的爱好。”
“你不喜欢?”
“不是,不是不喜欢,是觉得这一下子变化太大了,我接受起来有点困难。”
徐皎咬着薯片问:“你难以接受的是他不去找你,不缠着你了,还是他突然学会了尊重你?”
安晓耸着肩,叹了声气:“都有吧,太认真了,我害怕。”
一个平常看起来玩世不恭的人,突然从外到里,从行为举止到精神世界都得到了升华,这种一夕之间的蜕变潜藏了太多的未知,是危险,还是机遇?她不清楚,也不敢碰触。
“而且,他这个人,我说过的,你猜不透他。”
看安晓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徐皎忍不住拍拍她的肩,想了一会儿,到底是把一直藏在心底的话说了出来:“其实之前我见过他,但我想他可能不想让别人知道。”
有一次天黑了,下着毛毛雨,看不清人,章意帮她叫了车,送她到门口。那一阵店里特别忙,有客人要改技术难度很大的表,还有客人找他们修古董钟,她好说歹说章意才没有坚持送她回去。
结果他刚一走,她就看到树下的阴影里站着个人,可吓得不轻。当时章承杨整个人都湿透了,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她到底存着个前嫌尽弃的心思,想要跟他和解,便上前问他:“你怎么不进去?”
章承杨抹了把脸上的水,很久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并不想搭理她的时候,他开口了:“里面在忙,我进去了,耽误事儿。”
“怎么会?”
这不是他的家吗?怎么会觉得自己耽误事儿?章承杨盯着脚尖看了一会儿,又看看守意,说:“有没有我,其实都一样。”
他说完那句话,冲她点点头,转身又走进雨里。他身后背着硕大的包,她之后才知道那是他新买的装备,原本兴冲冲地跑回来,想跟他们分享他的喜悦,结果一看大家都在忙,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和往日没有什么区别。
这一切就被忙碌冲撞了,或者,冲撞这一切的并不是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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