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1/2)
想起三年前这个时候还在苏黎世,七月的网球联赛期间,他曾史无前例地大醉过一场。
时间很巧合,赶上一座修了大半年的葫芦钟正式收尾,又适逢八进四中国女子网球入围,他和几个友人干翻了半个酒柜。如今追溯当时的心绪,说不清是高兴更多一些,还是不舍更多一些,隐约还交杂着别的愁绪,也在挣扎到底要不要回国。
可就在那一晚,盘旋了许久的念头尘埃落定,最终还是决定回国。友人问他怎么突然想通了,他说不出所以然来,满脑子都是网球拍打在铁丝网上“哐哐哐”的声音,间或一个女孩子柔柔的讲话声。他真的喝大了,断了片,友人笑他连艳遇都能忘,他摆摆手,脑袋一片浆糊,只是再想起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种回到故乡的期盼,仿佛是那场联赛的胜利带来的,又仿佛是那一夜的雨带来的。
如今一眨眼三年过去了,此时心境和彼时已大不相同,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那一晚,大约是同样愁杂的心绪带来的,大约又是同样想宿醉的冲动带来的。
他走到书架旁,一套英文原版的名表指南往下拉,里面赫然是一个暗格,不大,刚好能藏两瓶酒和几瓶看着像维生素的药瓶。他取了其中一瓶白兰地,就势坐在地板上。
这是干邑支的马爹利,有拿破仑商标,原产地法国,还是去年杨路去瑞士参加拍卖会时给他捎带的。店里上下机敏如长宁叔,也不知道他好这一口。之所以被杨路抓住这条小辫子,还是因为小时候两人偷喝过老爷子的藏酒,被逮住了好一顿教训,一直到出国前都心心念念那火辣的味道,想着再尝一尝。
可真尝到了,味道也不过如此。
章意有些自寻烦恼的嘲意,囫囵喝了几口,听见老严起夜的声音,忙摸索床头的开关。一时起得急,不妨脚下发软,灯关了,人却扒拉着被子摔了一跤。
这一摔枕头飞到地上,露出了压在下面的一只掌心大小的白色圆盒。
他头皮发麻了一阵,等到疼痛的劲儿缓过去,老严回了屋子才又重新拧开床头灯,把小白盒打开,里面是像面霜一样的膏体,闻着有淡淡的柑橘香,酸甜适中,还带有一点柠檬的清新。
质地看似浓稠,可抹到手背上却细腻滋润,不一会儿就被吸收了。
小白盒包装简单没有雕饰,也没有logo,看着不像是品牌方赠送的,倒像是手工制作的,而且柑橘加柠檬,交杂草木的香调,在他曾经试用过的护手霜里还是第一次出现。
他有了些许的酒意,眼角微微眯起,细长的手指捏着小白盒在光下端详,忽然目光一顿,视线定格在旋盖内侧的刻字上:t lf.
“你要照顾好自己呀,别让人担心。”他朦胧的视线里,仿佛出现一张熟悉的面孔,脸小小的,眼睛很有神,一张小嘴巴拉巴拉,跟隔壁的老胖子不相上下。
他记起来自己曾经填写过一份调查问卷,表格里详细询问了在她赠送的品牌小样里每一支护手霜的使用感受、气味、留香,肤感和效果等等问题。
他以为那是她要交给品牌的功课。
马爹利后劲大,上头后肤色开始泛红,连带着指尖也透出些许绯意。他的指腹就搭在那一串歪歪扭扭凸起的英文字母上,唇角噙着一丝笑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混沌了一整晚的脑子这才清晰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闷雷惊响,他猛的一醒,起身拿了件外套,顺势把小白盒抄进口袋里,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此时天边已经泛白,抄手回廊的铁丝网格里,一座木钟正在敲锤,连响了五下,泠泠的回音响彻在空寂的院子。
和梵刻珠宝的第一次正式合作,在月前就已经敲定。担心路上堵车,徐皎特地起了个大早,仔细拾掇了一番。胡亦成是个守时的人,六点不到已经在楼下等她。见她穿着条薄绒的裙子就跑了出来,他忙脱下外套迎上前去。
“夜里下了场雨,早上有点凉,你这病还没好全,以后出门记得带件外套。”
徐皎吸了吸鼻子,点头说好。
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还在睡梦中,不过夏日天亮得早,六点已经不是蒙蒙的亮度,天空要更透一点,像海水的蓝,只是路灯还没熄,照在地面上亮堂堂的。她走得快,不小心踩到了水洼,险些要重新回去换双鞋,被胡亦成瞪了眼,忙缩着脑袋偷笑了声。
一直到钻进车里,她才想起什么似的,对胡亦成说道:“宿舍里还剩一些东西没收拾完,晚点收工可以陪我一起回去拿吗?”
胡亦成愣了愣,说:“今晚恐怕没有时间,明天我去帮你收拾,你别回去了。”
徐皎愣了愣,没有说什么。
胡亦成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她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窗外,像是在数树叶上的雨滴。纵然化了妆,气色也不是很好,眼神里满是难掩的失意。
也不知道前一阵发生了什么,她先从宿舍搬了出来,却只带了一些随身衣物,看样子留了余地,可这回不一样,像是要彻底搬离了。想到那天她晕倒在宿舍楼前,要不是宿管阿姨及时打电话给他,后果还不知道怎么样。一想到这儿,他就禁不住胆寒,觉着还是搬离得好,女孩子是非多,凑一块儿准没好事。
车子发动起来,轰隆隆的,随风而过,一串雨滴滑进窗户缝里。徐皎一个瑟缩眨了眨眼,这才想起出门时没看到安晓的随身背包,应该是一夜未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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