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拜师（二）(1/2)

泠涯一只脚跨进元婴最后一层后，修行就停滞不前了，不尴不尬地卡在元婴和出窍之间，仿佛被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壁垒所挡。/p

他是星海洲人人称羡的天纵奇才，变异的单一雷灵根，做剑修的好苗子。自六岁被天钧老祖带上山后，世界便只剩修道，一直陪着他的，唯有佩剑「孤行」。/p

快要突破元婴触摸到出窍的关隘时，他在打坐中进入到一种很深的寂静，似乎时间空间都不存在，只剩下一片光，只剩下一个「我」——他似乎触碰到了一种从未听师尊说起过的境界，可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喜悦，相反地，反而被一种寂灭的悲哀所环绕，他从打坐中清醒，还是没能从这种悲哀中挣脱出来。/p

往日的种种不断显现，包括他已经脱离的俗世，以及那个被舍弃百年的俗世的“我”。/p

贪欲、嗔欲、种种慢心、千种怀疑、万般不快，全都冒了出来，成为他的业障。/p

他从未遇到过。/p

一路修行至此：练气、筑基、融合、金丹、元婴，似乎总是水到渠成，可能从前的修炼太平顺了，平顺得不可思议，终于在他即将要触摸到更高的境界时，一股脑通通找补回来。/p

他甚至无法再入定，一入定，十有八九会进入到那种寂灭的状态中，他知道，如果自己无法脱离这种状态，他便会堕魔。/p

……/p

于是，不是在闭关就是在闭关的泠涯真君，最近似乎很闲。/p

今天在这里看看水，明天去那里赏赏花。/p

因着辈分奇高，甚至连掌门那个老头子都得管他叫声师叔，以至于从不过问门派事宜的他，也挂了个执事长老的虚衔。/p

三月前，门派中的弟子外出历练时发现了噬魂魔的踪迹，一路围追堵截，却还是令其逃脱。那弟子兀自托大，没有将情况及时禀明师门，想要自己解决那魔物，不曾想，噬魂魔竟跑到凡间去做乱，一夜间害去了一整村人的性命。/p

虽然责任并不全在沧月派，但到底是门中弟子疏忽，以至于连累无辜三百多口人丧命，两个女娃侥幸逃生，作为补偿，掌门决定将两个孩童直接收入门下，好生培养。/p

平时这种无聊的会议，泠涯是不会参加的，今天却破天荒地坐在场中，倒叫其他人惊诧了一回。/p

泠涯静静擦拭着佩剑，听着场中人争抢那个年纪稍大的单灵根女孩，而另一个年纪稍小的，似乎被遗忘了。/p

他抬眸往下看了一眼，见那女孩半垂着头站在一旁，两只小手背在身后，手指绞着裙上的丝带玩耍，正神游天外，似乎并没有因被冷落而感到窘迫。/p

也是，直直盯着他看被发现了都没有窘迫，这种情况怕更是不会放在心上，倒是个心大的。/p

元徽真君和闻柳真人争抢得最厉害，掌门无法，只好问那个叫沐晚的女孩：想拜哪个为师？沐晚抿着嘴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选了闻柳，闻柳那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居然笑开了花。/p

那四岁小女孩听闻姐姐觅得良师，转过头朝姐姐笑了一下，眼中是真心实意的祝福。/p

轮到沐昭，一众长老都不太热情。/p

三灵根毕竟太普通，如果不是本人具有极强的毅力和求道意念，大多一生平平；况且这孩子虽灵根中含有变异的风灵根，却微弱异常，几乎等同于没有。/p

一众长老开始打太极，这个说我们峰人太多啦，那个讲我即将闭关恐怕有心无力，推来推去，竟是谁也不愿意收下这个小孩儿。/p

内门作为长老亲传弟子的三灵根四灵根也不是没有，只不过大多是和长老们有着亲缘关系的后辈，这小孩与他们无亲无故，自是无人愿意养个资质平平的闲人。/p

掌门也很为难，那小人站在大殿中，神情有些受伤，趁众人不注意时悄悄撇了撇嘴，仿佛在说:谁稀罕呀！/p

还以为没人瞧见。/p

泠涯忽然想起昨日在碧水潭遇见这孩童的情景来，女孩的眼神清澈见底，养着一只瘸了腿的最末等的小灵狐，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p

他忽然心念一动，想着：要不收个徒弟吧。/p

很多时候，人突然起心动念，其实并没有明确的理由，修道之人更是讲求“随心”。/p

他从未收过徒弟，生命中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修炼，只为追逐更强横的力量——或许，尝试一些别的事，那些往常自己不屑一顾的事，分散些注意力，可能哪天桎梏着自己的困境就能迎刃而解了？/p

他忽然开口，冲台下被冷落的小人儿道:“你可愿拜我为师？”/p

正议论纷纷的众人停了下来，一向端着世外高人架子、努力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众修士们，皆目瞪口呆看着泠涯。/p

那小人仿佛产生幻听一般，先是一愣，随后将眼睛睁得大大地，菱角般的小嘴微张，面露惊喜和感激望向他，眼神清清亮亮。/p

——到底是个小孩，什么都写在脸上，泠涯失笑。/p

沐昭像个皮球一样被众人踢来踢去，心内十分不快。/p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女配命就女配命吧，至少拯救世界的时候不用冲到最前面了。/p

只要有心，钝刀不管在哪里，还是能磨亮滴——她自我宽慰道。/p

只是这样明显的区别对待，半点面子都不给她这个小人留，到底叫人心里难以爽快。/p

当她以为自己是不小心放到了精贵奢侈品旁的义乌冒牌货，人人对她避之不及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