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回：表字(1/2)

再回医馆时已是夜半时分，街上虽还有行人，却也不多。天上飘满了祈福灯，像一颗一颗星子般，映衬着月色，将整个邙风城笼在一片欢喜的氛围中。/p

沐昭像只得了甜头的猫儿，绕着泠涯转来转去，泠涯浅笑着抓住她的手腕，拉着她沉默着朝前走。沐昭被他牵着，不停傻笑着抬头望他，眼睛里亮晶晶似是的闪着星光。/p

她极开心时便会这样，泠涯想起还在沧月派时，他们一起救走白柔那夜，她便是这样走在自己身旁。/p

当时他为着她欺骗自己的行径而生气，几次三番冷落于她，看她为自己的冷落而黯然时，却又忍不住地心痛。其实他当时所求也不过是她能对自己坦诚，之后经历了离魂之事，他知晓了她的苦衷，终于才将这件事放下，不再逼迫于她。/p

如今她愿亲口坦诚相告，泠涯心中其实极为开心，二人之间像是破去了一层隔阂，距离更近了一步。/p

沐昭望着泠涯的侧颜，心中的小鹿扑通扑通蹦跳着，她从来是个擅于蹬鼻子上脸的人，如今二人转变了关系，她便更是大胆，走着走着突然挣开他的手，站在了原地。/p

泠涯有些疑惑，停下来望向她：“怎么了？”/p

沐昭低着头踢了踢地上的石子，作怪道：“我走不动了，你背我。”/p

“......”/p

泠涯愣了一下，望着低头站在原处的少女，心口像是被猫爪子轻轻挠了挠，到底笑出声来。/p

小姑娘向来喜欢撒娇，他是知道的。且她一惯喜爱虚张声势，一分疼偏要说成三分，不过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如今情况又不相同，望着自己心爱的女子故作姿态，他却半点不觉矫情，反而像是往心窍中灌满了蜜糖一般。/p

难怪世人皆耽湎于情爱——他这样想着，与她在一起不过短短数日，他却已尝到了时时沉浸于欢喜中的滋味，这滋味竟胜过世间许多。/p

“过来。”他无奈道。/p

沐昭抬起头来，便看见泠涯伸开了双臂站在那处，他穿着玄色的氅衣，整个人拢在夜色中，眸子似暗夜里的一潭深泉。他高大得像是一尊天神雕像，容颜虽一半隐在阴影中看不分明，却仍是俊美得撩动人心。/p

沐昭的心像块酥糖般，扑簌簌往下掉落糖渣子，她笑着冲了过去，扑进泠涯怀里，将脸埋进他衣襟中不住偷笑。/p

泠涯接住小鸟儿一般冲过来的她，轻轻搂着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轻颤，分明是在笑，他跟着笑起来：“傻里傻气的。”说着在她发漩上吻了吻。/p

沐昭紧紧环住他的腰，抬起头来望向他：“师父，我好开心呀。”/p

泠涯在她的软唇上啄了一下，低声应道：“我也很开心......昭儿。”/p

沐昭注视着他的眼睛，二人对望了许久。她撒娇道：“我不想喊你师父了。”/p

“你想喊什么。”泠涯轻笑。/p

沐昭眼珠转了转：“我也不想喊你泠涯。”/p

“嗯？”男人的声线低沉，勾得她小鹿乱撞。/p

“你为什么喊沈二师叔洬玉？”她拐弯抹角，终于问了出来。/p

泠涯愣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她还在为着几天前书房发生的事耿耿于怀。/p

他失笑：“怎地这样小心眼？”/p

沐昭往他怀里钻了钻：“我明明听到大师叔喊她月霜的。”/p

泠涯亲了亲她的鼻头，解释着：“洬钧洬玉是他们二人的表字。”/p

“师父的表字是什么？”沐昭眨了眨眼，问道。/p

“你师祖偷懒，只在我入门时为我改了名，并未给我拟表字，连道号亦无，我和你长师叔宥谦皆以俗家姓名示人。”泠涯说着。/p

听闻此言，沐昭不住咋舌，她一直为着从未听过泠涯道号的事好奇，而那个传说中的宥谦老祖，她也只从旁人处听闻他姓张，原来竟是这样的缘故！/p

第一次见到师祖天钧时，听他在大殿之上当着一众长老的面骂洪涛“放屁”，她便觉得对方是个不走寻常路的狂士，没想到他竟个性如斯，连道号都懒得给自家徒弟取。/p

沐昭好笑，又问：“那师父尚未入门时一定有表字罢？”/p

对于泠涯的过往，她十分好奇，天钧此前曾略略提及过，只是讲到一半便不讲了，她抓心挠肝地想要去探究，如今泠涯已不再单纯地是她师父，而成了她的恋人，她便没了顾忌。/p

不想泠涯听了此话，面色一变，凝在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p

“为何想知道？”他低声问。/p

沐昭愣住：“我......不想和别人一样叫你泠涯......”/p

泠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紧了紧手臂将她圈进怀里，他低头望着她，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的......父亲，曾赐我表字逸轩。”/p

沐昭察觉到他的异样，「父亲」两个字，他似乎说得颇为艰难。/p

她忽然想起天钧曾说过的话——“我第一次见他时，他病得不轻，倘若我晚到一会儿，他只怕已魂归西天。他那时过得很苦，小小一个孩童在深宫内苑求存，万分不易。”/p

这便是关于泠涯童年的全部叙述。/p

一个五六岁的孩童，如何会一个人在深宫中求存？/p

他父亲曾给他取过表字，又生活在宫里，不可能是卖身入宫的奴仆，更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莫非是不受宠的皇子？泠涯从不提及自己在俗世中的过往，她幼时也曾因好奇问过几次，均被他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