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谣(1/2)
北静王府,琴室。
“当真?!”
卫滢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继而身体前倾,将双掌撑在平时最宝爱的古琴上,也不管那琴身发出嘎嘎吱吱的悲鸣,绷紧了两条矫健的长腿,一叠声的催问着:
“那孙绍宗,当真要去南疆打仗了?!”
贴身侍女念夏,被主人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唬了一跳,当下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自己不过就是在换檀香的时候,随口说了句闲话,怎得就这么大反应?
眼见念夏这惊诧莫名的样子,卫滢也自知失态,忙又缓缓跪坐回原位,讪讪的找着理由:“我……兰哥儿原还想过些日子好生谢谢他的,不曾想孙大人竟又要去打仗了。”
这借口真是要多蹩脚有多蹩脚,但念夏毕竟是做奴婢,即便心下再怎么狐疑,又怎敢多问半句?
当下忙陪笑道:“奴婢也就是听了几句闲话,还不定是真是假呢。”
最好是真的!
卫滢暗暗祈祷着,静默了片刻,忍不住又让念夏把听来的闲话,仔细复述了一遍。
听那传言似是有鼻子有眼的,卫滢心下又多了几分欣喜——她本来就在发愁,该如何让孙绍宗远离王府,若这条消息是真的,自然无需再画蛇添足。
那姓孙的最好死在南疆,来个一劳永逸!
这念头在心底一闪而过,转瞬间却又犹疑起来,那姓孙的固然卑鄙,但所作所为,倒也勉强称得起一声‘英雄’。
若真让他死在南疆蛮人手中,似乎……似乎也挺可惜的。
不对!
自己受他所辱,还替他可惜什么?
然而那厮虽荒淫了些,却是个怜贫惜弱,又能舍生为国的……
卫滢心底直似是耍起了左右互搏,乱糟糟的一回一个念头,等到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念夏还在身前侍立着。
“你先下去吧。”
她将素手一摆,挥退了侍女念夏,顺势在那古琴上轻轻撩弄着,原本清脆的琴音却显得暗哑,显然是方才受了损伤。
但卫滢却恍然不觉,盖因她心中又升起一个难以决断疑问:明儿那孙绍宗来了王府,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见他?
按理说,既然有了这等契机,她合该静待下文,而不是急着冒险与那孙绍宗见面。
然而……
若那消息是真的,这一见或许就是天人永隔了。
想到这种可能,卫滢便怎么也下不了决心,指尖波动琴弦的节奏越来越缭乱,胸中的郁结却始终难以抒发。
锵~
将那七跟琴弦重重压在琴身上,卫滢忽然长身而起,自南墙摘下宝剑,仓啷一声拔出鞘来,随即身似浮萍、脚踏七星,便在那琴台前舞出一团银月。
…………
“噗!”
邢忠一口即墨老酒,足足喷出丈许来远,坐在他对面的酒友自是首当其冲。
那人下意识的抬手一抹,却蹭了满袖子的渣滓,黏黏糊糊的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当下就恼了,一拍桌子跳将起来,就待同邢忠翻脸。
不曾想邢忠却抢先伸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红着眼睛吼道:“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那孙少卿真要去南疆打仗了?!”
那人迫于他的气势,又记起眼前这人乃是荣国府的亲戚,怕是不好真个动起手来。
当下那恼意便打了个对折,反手不轻不重推着邢忠的腕子,嘴里含糊道:“这街上都已经传遍了,难道还能有假不成?”
邢忠听了这话,缓缓松开了对方的衣领,又缓缓的坐回了原位,失魂落魄的沉默了半晌,忽地跳将起来,飞也似的奔出了酒楼。
“哎、哎!刑爷,今儿说好了您请客!”
几个狐朋狗友追到门口,眼见邢忠早跑的没影了,后面掌柜、伙计,又亦步亦趋的跟了上来,只得都骂骂咧咧的又折了回去。
回到桌上,眼见那一桌子酒菜,都沾了邢忠吐出来的秽物,当下更是恨的不行,你一句我一句的骂个不停,却终究舍不得就这么走了,于是又干对付着,把那半壶残酒舔了个底掉。
不说这几人如何,却说邢忠一路飞奔,径自回到孙府东跨院里,也不和迎出来的邢岫烟搭话,只热锅蚂蚁似的,在客厅里来回踱着步子。
邢岫烟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祸事’——若真是大祸临头,邢忠那腿脚早就不利索了,那会走的这般两袖带风?
故而也就没管他,又自顾自的坐回墙角,把竹簸箕往腿上一放,取了绣品继续忙活着。
“这是又怎得了?”
这时邢母从里间挑帘子出来,见丈夫这急惊风的模样,不由皱眉向女儿打听着。
当初邢岫烟见父亲迷了心窍一般,死活赖在孙家不走,便干脆自行回了荣国府。
谁承想邢忠来了个釜底抽薪,把妻子也接了过来。
邢岫烟毕竟不比薛宝钗,自小就在荣国府里长起来的,独自一人怎好久留?
再加上邢忠三番五次的催逼,甚至连母亲也出面劝说,便又只好重新搬回了孙家。
不过她总觉得这般叨扰,心下十分过意不去,故而近日一直在给孙加几个小辈,绣些边边角角的衣物。
此时听母亲发问,她这才又停住手里的活计,迎着母亲的目光摇头道:“从外面回来就这样了,到现在半句言语也没有。”
“那就甭管他了,八成又是灌多了猫尿!”
邢母想起前日他半夜赤足狂奔,闹的孙家上下不安,当下也没了好脸色,啐了一口就待返回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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