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长途漫漫(1/2)
从华山之巅向北方望去,如果有人确实可以在初春乍暖还寒的时节向北望去,自长安城至蜿蜒的华阴,越过潼关走向弘农,一路上蜿蜒的车仗与兵马行进间浩荡景色,将显得无比壮观。
但若身在其中,便会知晓,即便全天下所有的达官贵胄都在这里,也不过是一介凡人。
司马朗坐在颠簸的车驾中,带着些许暗淡的双目望向满是烟尘的官道上那些层层叠叠的头颅,心中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一切终于过去了,终于过去了。
自董卓迁都长安起,被迫宗族离散,那时候他便觉得这是个噩梦。后董卓为王允与吕布合谋刺死,那时他像很多朝廷官吏一样交手称赞,但未过多久他们便发现,那只是另一个噩梦的开始。
当固有的权力阶层被打破,当两千石朝廷官吏对那些骑健马挎腰刀的凉州兵没有丝毫震慑时,他们这些世勋世禄的达官贵人便从发号施令的统治者变为需要受保护的弱者……而以骁勇为世人称道的吕布,并不足以保护他们。
王允从城头坠下、吕布败走东门,满朝文武像待宰羔羊般丢给凶猛粗俗的李傕郭汜,似乎等待他们的只有生吞活剥。
长安朝廷就像个笑话!
在洛阳时百官治理天下尚且游刃有余,至长安就变得饥荒遍地,难道是这些天下英才只能在洛阳治理天下吗?当然不是,不是朝廷百官没有能力,而是再有能力的官员,也比不上凉州兵什么也不让人管。
当饥荒出现时,黄门侍郎钟繇建议皇帝开仓赈灾,好,大家开仓赈济百姓。可赈济百姓的粮食还没送出长安城,便被凉州兵哄抢一空。故而城外的乱象越来越重,凉州诸侯却对自己部下军卒所犯的罪责不管不问,铆足力气与同属凉州的马腾韩遂打仗。
打跑了马腾韩遂,本以为能消停一会,朝廷百官继续拿出扭转长安局面的谏言。这种时候饥荒已经蔓延进长安城,到了不可再不闻不问的程度,可百官想方设法筹集来的粮草,又被李傕郭汜在与樊稠的内讧中消耗一空。
这下可好,连朝廷九卿的宗族子弟都可能在长安城里饿死了。
朝廷百官再没有办法了,只能向周围诸侯求援,希望他们能上贡粮草赋税,可他们又能拿出什么呢?就连对李傕郭汜都没有丝毫威信的他们,难道还能遥控那些地处边远的诸侯吗?
那些人各个窃帝命以画地为王,尸山骨海里杀出今日,就算对上李傕郭汜都不会有谁愿意低头,更别说没有丝毫威望的朝廷了。
这一次,李郭倒是没有阻止……他们也没办法了,别说长安百姓没有粮食,就连他们的大军也快要没粮食了。各地常平仓已被吃空拿净,田地却荒芜地根本长不出东西,饥荒向军队中蔓延,谁都无法心如止水。
乱兵永远都比暴民要可怕得多,但凉州诸侯们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他们的老家是马腾韩遂的地盘,他们退不回去,也别无退路。
当富庶的三辅被坐吃山空,他们所能选择的便只有东进,回到故都洛阳。
尽管他们有凶猛剽悍的军队与整个天下皇都的所有官吏,可他们的本质却与流民没有丝毫不同……他们也一样,就食于野罢了。
司马防眼中满是苦意,谁曾想到过去的达官贵人、大汉皇帝,会像流民般涌向洛阳?不,涌向洛阳并不是他们的目的,他们目的是为了燕仲卿将军那五十万石可以活命的粮草!
李傕还做着到洛阳去执掌朝政的大梦,在长安驱赶百姓十余万,向洛阳迁居。他们都知道洛阳没有人,所以要让洛阳有人。失去董卓的凉州军再不是过去可耀武天下的强军,失去武士操守的他们与各地流窜的盗匪没有什么不同,他们是需要抢夺才能延续生命的贼寇,所以洛阳不能没有百姓。
司马防曾派人传信温县,却没有得到儿子的消息,直至东迁的决议做出之后,在长安看似是李傕部下实际却是燕北部下的偏将军焦触这才找上他,为他的儿子,已经是辽东太守的司马朗传信给他,告知宗族在辽东过的很好的消息。
先入为主与路途遥远,让长安的公卿对远在幽州的燕北没有太多了解,只是知道他杀死了雄踞北土一时的公孙瓒,似乎与四世三公的袁绍战过几场,其他的事情,长安公卿大约都是不知晓的。
他们唯一清楚的就是燕北在北方很富有,能够拿出五十万石粮草来进贡朝廷,此人应当是还有些忠义之心的。
不过司马防显然不像旁人那样,在长子遥寄书信的字里行间,让他对燕北为人与他的势力有更多的认识。只是无论他的认识再多,也无法全面了解如今的幽冀二州究竟是什么模样。
途经弘农,朝廷车驾停顿许多日,后方一直屯兵的华阴的段煨领兵沿途护送,李傕郭汜虽有不愿,却也不好出言制止,各路兵马四处屯兵相互地方,行军路途更加缓慢,一转眼便渡过了漫长冬季。
而过弘农之后,在李傕的要求下,队列行进更慢了,甚至派遣骑从前往河内,要求燕北先拿出十万石粮草,否则便不继续东进。
李傕就是再迟钝,也能感受到随着他们向东走得越来越远,他掌控朝廷全部的能力也在慢慢流失。这让他在内心里担惊受怕……各路诸侯虽悟性不同,但总是都能在别人的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李傕看得最多的便是这样唯唯诺诺的百官公卿与凉州军阀,并深刻地知晓他们在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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