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八槐街(1/2)
一晃已是三个月之后,会颖城再一次开始了风声鹤唳,北风吹来,气温降低,给人们送来了冬天。
王宫西北高墙外面是一条古老的街道,街名八槐街。八槐街南北走向,略偏西北,街面由大青砖铺成,平坦整洁,可容两辆大马车并行。
翼国三百年历史,三百年沉浮,八槐街都曾亲眼见证。后人臆测街名,这条街当初大概曾有过八棵槐树,但如今这八棵槐树已不知所踪。整条街现在不仅不见槐树,任何树都没有一棵。
只因街道东侧那堵三丈高的青色高墙内就是翼国王宫,出于王宫的安全考虑,很多年前八槐街就已被禁止植树,连高墙对面的建筑都是只许建一层。
八槐街西侧则是一排矮矮的平房,一间接着一间,大多很破旧,多处墙面已斑驳脱落。几乎家家户户的窗户下都堆着柴薪、煤饼,有些檐下还挂着蒜辫、辣椒等,偶尔也能看到腊肉、熏鱼。
此刻,天光未亮,凌晨时分的八槐街,各家门窗还是紧闭。四围一片漆黑,没有一星儿光,没有一丁点儿声音,听不到河流,听不到风声,也听不到时光在沙漏里流逝。
忽然,响起了一声“咯吱”声,声音很轻很轻,虽只一声,却足以打破这世界的寂静。人们不由自主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准备迎接更多的声响。可这时,世界却重回死寂,那一声“咯吱”仿佛只是人们的幻听。
就在人们的耐心被消磨殆尽,耳朵开始放松,打算就此放弃时,“咯吱”声重又响起,伴随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一次,“咯吱”声断断续续,响两下停一停,接着又响,像足一把老二胡演奏前的试音、找调。很快,“吱呀”声开始流畅起来,细流一般,涓涓叠叠,韵含婉转,终至悠扬。
“啵”一声,似裂帛之响,黑暗中突然跳起一簇小小的火苗。小火苗摇摆着,像午夜森林里一个会发光的小妖,踩着“吱吱呀呀”的节奏,手之舞之,足之蹈之。
蓦地,这个发光的小妖纤腰一拧,双臂奋力一振,昂首披发间,又有十多个小火苗蹦跃而出。这些会发光的小妖迅速聚拢,手手相牵,脚尖踮着煤球,围筑起一座金色城池。
如同岩浆漫淌,金色城池迅速扩张,更多小妖从煤球间涌出,在“吱呀”声的鼓舞下,她们不畏艰辛,翻山越岭,将燃烧的旗帜插向更多煤球,四周在她们轰轰烈烈的摧城拔寨中被慢慢照亮。
这是一个火炉,有半人多高。金色“城池”所在正是炉膛中央,炭火刚刚生起,照出炉壁黄泥里纵横细碎的麦秸,显然,这是一个新制的泥炉。
炉膛内的炉火虽已烧旺,却还不足以照亮炉外的世界,只依稀照出炉底连着的一个风箱,“吱呀”声正是由风箱发出的。
拉风箱的人身影朦胧,很难一下子看清,只在他凑近炉口探察火势时,映出一张清秀的、年轻男子的脸。
“天怎么又亮了!”不远处有什么人嘟嘟囔囔,抱怨了一句。其时,天谈不上亮了,拉风箱的男子身形依旧模糊,薄薄的暮霭还在到处游荡。可说来神奇,随着这一声嘟囔,天,真的就亮起来了!
晨雾像有教养的访客,在主人的哈欠声里,躬身告辞,四下散去。炉边的空气像落在纸上的一滴水,慢慢洇开,逐层干透。四周景物以火炉为中心,一圈一圈,逐步清晰起来:
与火炉相连的除了风箱,还有一张老旧的长木案。木案比火炉略矮,漆皮早已斑驳,辨不出颜色,有一条桌腿是新换的,崭新的木条,未曾涂漆,案上摆着一块大面板,此外空无一物。
风箱已经很旧了,依稀可以看出原本是枣红色。拉杆却只剩了乌黑,不知黑色本就是它的原色,还是日久才被熏黑的。拉杆一进一出地推拉,风门就一张一合地“吱呀”,声音连贯时,叫得像个孩子,发出快乐的童声,偶尔滞塞了,又呼呼噜噜,像患了哮喘的老头儿。
拉风箱的男子坐在一个板凳上,初冬的晨风卷着几片枯叶在他脚边打旋,他身材本就消瘦,一身薄旧的衣衫越发使他看上去格外单薄。他宽阔的额头沾了些尘灰,长眉细目,看上去二十六、七岁,或许比这个年龄还要年轻才对。
看仔细些的话,会发现这个年轻男子的两耳耳垂穿有耳环孔。
再看仔细一些,会惊讶地发现,这个拉风箱的男子,居然是张喜春。
张喜春双手袖子挽起,推拉风箱的手臂肌肉遒劲,隐约可见一层青霜覆盖其上,提醒我们这是冬天一个寒冷的凌晨。
张喜春身后不远,有张竹榻,榻上的被子尚未收折。竹榻不远有一堵青色高墙,足足三丈多高。墙脚有两张小方桌和几个小凳,桌上摆着筷子筒和几个小小的酱料罐。
顺高墙向上望去,离地两人高处搭着一个草棚顶。草棚顶从墙边斜斜扯出,伸到街上,由两根小腿粗的木柱撑起,将小桌凳、竹榻、木案、火炉等一应罩于其下。
草棚的棚沿处有一根细竹,挑出一面布幡,布虽破旧,却依旧看得出是一条上好的白葛,上绣一朵金菊和两个烫金字——十三。
这面旗下,火炉与木案并排着向街而立。这就是张喜春的烤包子摊。
张喜春的烤包子摊档位于街东侧,这一侧没有建筑,只一堵青色高墙,墙内即是翼国王宫,因高墙阻隔,墙里风光一无可见。沿墙离张喜春的烤包子摊档很远,才又有一个矮棚,卖豆腐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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