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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烧花庭篇:宗牢 19(1/2)

大概是当日卞征答应的太痛快,我绞尽脑汁的一番请求、试探全无法上场,最终只能干巴巴道了个谢。

其后卞征问我还有什么事没的时候,我一个恍惚,才猛地想起我和他之间,最要紧的是即将到来的我的婚礼。这一个“猛地”,使我脸色一变,卞征了然地觑了一会儿,道:“暮春将近,届时三小姐做了我名正言顺的弟妹,卞征必定厚礼相贺。”

我面带犹豫地看着他,赝品一词卡了好几次说不出口,他与我对视须臾,声音放轻:“我说过,绝不会出卖三小姐。”

我垂眉:“四殿下真的能容我这样一个人,嫁给您的弟弟么?”论党派,卞征是一力支持太子的人,我以为他必然要为太子着想。

他笑:“连关司农都认你,我有什么不认?三小姐不要自寻烦恼。”

我明白了。他们只需要一个姓关的太子妃。

事实上也不容我自寻烦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告期亲迎,六礼之中,前几样没什么要我操心,婚礼用品有皇家准备,最多依制皇太子不需要亲迎,我只要到了日子抬进太子的桂宫就好。

这是我原来的想法。

直到特别久不搭话的嫡夫人有一天忽然上门说,未来一段时间,太子的生母应皇后会召见我们母女。本来这两天也合适,只是近日皇后声称不适,春官那边有人闲到不行,不知怎么算出来的半月内我和皇后犯冲。

见婆婆我多少忐忑些,尤其是嫡夫人问我宫廷礼还记着没别丢脸,我扭了扭,发觉骨头果然有点生疏。余下几日,便与专人练习对答,偏生我心里还记挂着月弯弯小美人。

那安全又紧迫的半月过到最后一截,秋官府大司寇转来一封信。

我托给白楝辨一辨内容,卞征写道,曾问果真在狱中,无事。

我刚要欢喜一下,忽然觉得不对,确认道:“等等,你再看一遍。你刚刚说这人关在哪?”

白楝道:“宗牢。”

宗牢。秋官所掌三狱中最微妙的一个,它关着特殊的人,有的特殊在身份尊贵,有的却特殊在缉拿理由。这些人的罪行所涉及之事不容泄露,甚至他本身不必非有罪行,仅是卷入了什么讳莫如深的事。

换句话,以古代这个不健全的法律体制,普通人犯我可以捞,重大刑罚我可以减,唯独宗牢里的事,我未必够格插手。

我登时愣了,待要去寻月弯弯报信的一腔热忱冷水浇头。前思后想,还是让白楝代笔修书一封,问何罪,可否探视。

回信很快到来,曰:稍安勿躁。

我捏着那根只书四字的竹片,看了半天,把它扔回了竹筒里去。

次日造访烧花庭。

外热闹,菱花姑娘献舞,丝竹管弦声声,也没压住似火的红裙勾人。她的腰肢让我想到蛇,致使我稍后看到她的眼睛时,心里想的还是蛇。她媚眼如丝,像蛇信贪婪咝动,不将每个人都舔一口不罢休。

她跟月弯弯真是很不一样。月弯弯只凭一身风华惑人,自己却从没倾什么力,她的心思压根不在挑逗上头。

月弯弯仍是房里空空。一个人在支起的窗边放了一张席子,抱着腿坐着。

小倌为我开门,几乎是同一时刻,月弯弯猝然回头,连急切都那么灵动。她一下子爬起来,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迷茫。

她偏过头,问:“你找到他了吗?”

我不知为何,在答案呼之欲出的问题面前哑然片刻:“嗯。”

她探究地静静看着我,毫不避讳地望进我的眼睛,然后略带伤感地说:“他怎么了?”

需知我这个人对于真相十分固执,一贯不喜欢善意的谎言,就算伤透心也一定要直面血淋淋的真相,对人对己,都是如此。

因而我尽管恻隐,依旧实话实说:“你猜的不错,他的确下了秋官狱。”

月弯弯怔了很久:“那,能不能……”

她难得有这样小心翼翼、话都不囫囵的模样,我皱眉道:“他在宗牢。”

她的脸色在顷刻间变了,但并未崩溃,只是很慢很慢地垂下眼睑,平复了很久,低声道:“你给我指条路。能帮他的,我都做。”

“别这样。”我脱口而出。月弯弯这突然破釜沉舟的狠劲我没有一丝防备,女人坚决起来是不讲道理的。

“没那么糟,他现在人还是好好的。”尽管我并没亲眼见过,但卞征在信中平静笃定,我便全信了。“只是出什么事儿了我还没打听着,你给我几天。你说,曾问他一个出入宫闺的禁卫,有没有可能,在内宫做了什么事情?”

我没有那个龌龊的想法,我发誓。但是宫斗剧里投个毒啊栽个赃的,很难讲他们做侍卫的就不会被后妃战斗机们看中驱使。

显然月弯弯脸色也怪异了一下,才道:“我不信。”

“不不不,我不是说……”

“我知道。”月弯弯冷静地打断我,“他最不擅长面对女人了。他站在那些嫔妃跟前,一定是笨笨的,谁敢用他。”

“……”我一脸复杂,“这个形容也是清奇。”

她的眼睫轻轻翕动,像蝴蝶的翅膀,“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在别扭。一个男人,进了烧花庭,却恼眉怒眼,实在好笑。”

月弯弯微微偏首,我看着她的侧颜,如一柄澹宁的月。

在她清泠的讲述中,我渐渐溯回了她与曾问的初识。

那时的曾问是十五的少年,比月弯弯还要小一岁,已经出任了最末等的禁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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