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黄莺(1/3)

沐昭睡到后半夜时被冻醒，很奇怪，她很久没有“冷”的感觉了。睁开眼，便看见屋内弥漫着一层薄薄的青灰色雾气，外头不知是几更天，十分安静。/p

她往旁摸了摸，却没有摸到熟睡的小狐狸。/p

沐昭感觉有些害怕，她虽可以夜视，却仍想将灯点亮，藉此获得些许安慰。她坐起身来，对着桌上的烛台轻轻一点，却发现体内空空，半点灵气也无。/p

沐昭心下一惊，再次试着调动周身灵力，这才发觉自己竟半点法力都使不出来，像是忽然变回了凡人一般。/p

四周静悄悄地，她喊了声红绡，没有应答。/p

她穿好衣服跑到隔壁房间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没见反应，便推开了房门。/p

泠涯房内空无一人，沐昭清楚自己遇到了邪祟，他特意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他房间的隔壁，便是为了随时看顾自己，现下却遭遇这样的状况，那妖邪定是使了特殊手段，使得她与泠涯隔绝开来。/p

沐昭心中暗叹一声，她睡前曾与泠涯开玩笑，说黑山老妖半夜会来捉自己......偏生好的不灵坏的灵，如今倒是应验了。/p

远处传来奇怪的声响，像是许多人压抑的低吼，沐昭犹豫了片刻，朝着客栈外走去。/p

街上没有人，身旁时不时飘过一两团铁灰色聚合状的烟雾，那烟雾翻滚着，凝聚成似人非人的形状，绕着她转了几圈，却像是顾忌着什么，再度飞走。/p

沐昭早已检查了身上的物品，纳子戒、乾坤袋、甚至一直挂在颈子上的玄珠和腰间的引梦铃俱都消失不见，她如今身无依仗且法力尽失，直如案板上的鱼肉，倘若遇到危险，只能赤手空拳应对。/p

她从街边顺了一根木棍拎在手里，壮着胆子往前走。/p

像是冥冥之中的指引，她走过几条街，拐进了一条胡同里。/p

胡同的尽头是一户人家，沙土垒起的院墙上一扇木门虚掩着，那些奇怪的声响便是从那木门里传出。/p

是祸躲不过，若不搞清楚状况，恐怕找不到脱身的方法，沐昭这样想着，攥紧了手中的木棍朝着那扇门走去。/p

那声音越来越清晰，有男有女，均像是被扼住了喉咙一般，十分诡异。/p

她轻轻推开那扇木门，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门内不是她想象中的农家院落，而是一个看不到边界的虚无空间，空间内黑黑沉沉，浓如滴墨的乌云盖在穹庐之上，刮着阴风阵阵。/p

地上躺满了人，有老有少，瞧着有数百人之多，俱像是睡着了一般。他们身旁围满了方才在街上见过的黑雾，那黑雾凝成一个个奇怪的实体趴在这些人身上，他们表情痛苦，眼皮猛然颤动着，如同被魇住一般不断低声嘶吼，却像是醒不过来。/p

沐昭看呆了，回想起傍晚时在镇中见过的那些镇民，个个如同行尸走肉，莫非就是因为这些黑影？/p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沐昭周身一冷，猛然转身，却被冲击得几乎心脏骤停！/p

她身后站着个穿着黑色夹袄的女人，女人披头散发，一张脸如同被火烧过，布满了狰狞的的疤痕。她的鼻子和眼睛几乎黏在了一块儿，只剩了一只眼，露出一个蚕豆大小的缝隙，里头闪着晦暗阴毒的光。她的嘴歪斜着，整张脸的皮肉被烧得紧缩在一起，皱巴巴像是一团发酵过度的面筋。/p

沐昭吓得紧紧贴住身后的木门，那女子却像是并不在意自己恶心的容貌，歪了歪头，冲着她诡异一笑。/p

她的声音却格外好听，好似初啼的黄鹂。/p

“我丑麽？”她问。/p

沐昭其实并不怕鬼，也不怕妖魔邪祟，只是在这样诡异的地方，这样诡异的时刻，遇到这样丑陋的一个女人，她实在无法不恐惧。/p

她感觉自己的牙关在打颤，结结巴巴回道：“不......不......”她很想说不丑，但看着面前这张脸，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p

那女子听了她的回答，整张脸愈加狰狞，像是十分生气。/p

“你撒谎！”她尖叫着。/p

“虚伪的小丫头，明明嫌我长得丑，嘴里还说不！”/p

她冲了上来，紧紧钳住沐昭的胳膊。/p

沐昭尖叫起来：“滚开。”/p

女人的手冰凉彻骨，像是一把没有温度的铁钳子，紧紧攥住沐昭的胳膊，她尖声笑着，不断撕扯的沐昭。/p

沐昭被吓坏了，她感觉像是一个具尸体在抓着自己，冷得彻骨，她挣扎着抡起一旁的木棍，朝着女人砸去。/p

木棍砸在女人身上却像打进了棉花里，沐昭明明用了十成的力气，却绵软似服了软筋散般，半点威力也使不出来。/p

这感觉十分奇怪，像是从前在梦中与她人打架，总是这样用尽全力，却打不出自己想要的效果。/p

她呆住，那女人却哈哈大笑起来，她的身体忽然变成一团翻滚的黑色的浓雾，盘旋着飞到半空中。/p

“嘻嘻嘻......哈哈......”她尖啸着飞远。/p

沐昭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再也不受控制，缓缓睡了过去。/p

再醒来时，周遭的环境已发生了改变。/p

沐昭听到噼噼啪啪瓷器碎裂的声音，听到女子的闷哼、哭泣、哀求，双眼的焦距越来越清晰，她看清了眼前的事物。/p

这是一间简陋土坯房子，地上散落着翻倒的桌椅和破碎的粗陶碗具，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揪着一个妇人的头发，对着她拳打脚踢。/p

沐